奥兰治大街溜冰场的月亮(第7/12页)

但是克丽西这会儿还在斯特拉特福接受护士培训呢。她怎么可能知道埃德加生病了?信封上写着埃德加的名字,是通过邮局寄来的,盖的是本地邮戳。

“是你寄的。”埃德加说,“我知道不是她。”

“不是我。”山姆实话实说。

“是你寄的,”埃德加声音嘶哑、激动而失望地说,“你甚至都懒得用钢笔写。”

“我们在银行里还有多少钱?”埃德加问。这是在五月初。他们的钱足够把寄宿费付到学期末。

埃德加好几天没上学。他去了火车站,打听去多伦多的单程票价。他说,如果山姆不跟他走,他就自己去。他铆足了劲要走。山姆很快发现了原因。

“卡丽有可能怀娃娃了。”

“她还不够大吧。”山姆说,旋即想起其实她已经不小了。不过他还是对埃德加解释道,他确信他们没干得足够深。

“我不是指那一次。”埃德加愠怒道。

那是山姆第一次了解到埃德加不上学时都在干什么。但是山姆再次理解错了。他以为是卡丽告诉埃德加她遇到了麻烦。她没有。她没告诉他任何事,没提出任何要求或发出任何威胁。但是埃德加很害怕。他惊恐万状,都变得病怏怏了。他们在食品店买了一盒蛋糕甜甜圈,坐在圣公会教堂前的石头墙上吃。埃德加举着甜甜圈,啃了一口就停下。

山姆说,他们在大学里只需要再待五个星期。

“我反正不会再回那里了,落后太多啦。”埃德加说。

山姆没说他最近正在想象自己作为商学院的毕业生,在银行工作的模样。他想象自己坐在出纳室里,穿着三件套西服。他会蓄胡须。有的出纳员会变成银行经理呢。他最近刚刚意识到,银行经理并不是天生的,也是从别的位置升上去的。

他问埃德加他们在多伦多能干什么。

“我们可以演杂技,”埃德加说,“可以在人行道上演杂技。”

现在山姆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埃德加不是在开玩笑。他坐在那里,举着只啃了一口的甜甜圈,畅谈在多伦多的这种谋生方式。在人行道上演杂技。

那他们的爸妈怎么办?这问题仅仅激发出更加疯狂的计划。

“你可以告诉他们我被绑架了。”

“那警察怎么办?”山姆说,“警察会去找所有被绑架的人。他们会找到你的。”

“那就不要告诉他们我被绑架了,”埃德加说,“告诉他们我目睹了一次谋杀,只好从此躲起来。告诉他们我看到一具装在麻袋里的尸体被推下雪松林大桥,我看到了干这事的那些家伙,后来在街上又撞上他们,被认出来了。就跟他们这么说。告诉他们不要去报警,也不要提这事,因为我的生命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麻袋里是尸体呢?”山姆白痴似的问道,“别再扯了。我要想一想。”

然而走回科纳汉寄宿屋的路上,埃德加一直在喋喋不休,编造这种那种故事。比如他被政府招去做间谍了,不得不染黑头发,隐姓埋名。

他们走回寄宿屋,正好爱丽丝·皮尔和她的警察未婚夫从前门走出来。

“绕到后门。”埃德加说。

厨房门大开着。卡丽刚擦洗了炉子的烟囱。她把管子重新装好,擦起炉子。她用打蜡的面包纸擦炉子上黑色的部分,用干净抹布擦炉沿儿。炉子看起来漂亮极了,就像一块嵌在银底座上的黑色大理石,但是卡丽本人从头到脚都黑乎乎的。连眼皮都黑了。她唱着《我亲爱的耐利·格雷》,唱得飞快,以便跟上擦洗的动作。

哦,我亲爱的耐利·格雷,

他们把你带走喽,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宝贝。

科纳汉小姐坐在桌边喝热水。她除了关节炎之外,还遭受消化不良之苦。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肚子深处传来咕噜声、呻吟声,甚至还有尖啸声。她面无表情。

“你们这两个男孩啊,”她说,“干什么去了?”

“散步。”埃德加说。

“你们不练杂技了。”

山姆说:“地面太湿了。”

“坐下。”科纳汉小姐说。

山姆能听到埃德加颤抖的呼吸声。他自己胃里也感觉沉甸甸的,好像对那些甜甜圈的所有消化工作—差不多整盒都是他吃的,除了一个—都停止了。卡丽告状了吗?她没抬头看他们。

“我从没跟你们这些男孩讲过卡丽是怎么出生的。”科纳汉小姐说。她滔滔不绝起来。

“那是在斯特拉特福的皇后旅馆。我和我的朋友路易·格林住在那里。路易·格林和我开着一家女帽店。我们正在去多伦多进春季货品的路上。不过那时还是冬天。事实上,正刮着暴风雪。只有我们两个人在那里吃晚饭。后来,我们从餐厅出来,旅馆门突然被撞开了,闯进来三个人。是旅馆负责到火车站接送的司机,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男人和司机架着那女人,把她夹在他们当中拖着。她尖声惨叫着,肚子鼓得吓人。他们把她放到沙发上,但她又滑到地上。她还是个女孩儿,十八九岁光景。婴儿从她身体里直接就掉到了地板上。那男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脑袋埋在膝盖中间。是我跑去喊来了旅馆老板和他老婆。他们跑来了,他们的狗冲在前头叫个不停。路易抓着楼梯栏杆,担心会昏过去。这一切就在一眨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