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第6/17页)
亲爱的麦考利先生:
我今天下午(星期五)就要乘火车离开了。我意识到我没有提前告诉您,但是我愿意放弃我最后的工钱,到下星期一就满三个星期了。双层锅里有炖牛肉,热一下就行了。足够三顿饭的了,也许还可以对付四顿呢。加热后,舀出你要吃的,盖上盖子放进冰箱。记得,要立刻盖上盖子,千万不要变质了。问您和萨比莎好。我安顿好后可能会和您联系。乔安娜·帕里。
又及:我把家具托运给波德鲁先生了,他或许会需要。别忘了加热时,双层锅里要放足够的水。
麦考利先生没有费力就查到了乔安娜买的票是去萨斯喀彻温省格丁尼亚。他是给车站办事员打电话问到的。他不知道怎样描述乔安娜—她看上去是老还是年轻,瘦小还是不胖不瘦,她外衣究竟是什么颜色?—不过当他提到家具时,就无需其他描述了。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火车站有几个人在等晚车。起先办事员尽量压低声音,但是当他听到有关失窃家具的事情时就兴奋起来(实际上麦考利先生说的是“我想她带走了一些家具”)。他发誓说如果他知道她是谁,有什么企图,绝对不会让她踏上火车的。在场的人听见了他这番断言,传了开去,大家都信以为真,没有人问他怎么能阻止一个买了票的成年女子上车,除非他能立刻拿出证据说明她是盗贼。大多传播他的话的人相信他能够而且会去阻止她—他们相信车站工作人员的权威,也相信麦考利先生这种挺直身板走路、穿着三件套西装的老人的权威。
炖牛肉的味道好极了,乔安娜的手艺一直不错,但是麦考利先生却吃不下去。他没有理会盖上锅盖的说明,炉子上留着开着盖的锅,甚至忘记了把炉火关掉,直到水烧干了,一股金属的糊味才让他惊醒。
这是背叛的味道。
他告诉自己要心存感激,至少萨比莎有人照顾着,不用他担心。他的侄女—实际上是他妻子的表妹,罗克珊—写信告诉他说,她夏天去辛科湖的时候,从萨比莎的表现来看,这个女孩可以应付得来。
“坦率地说,我觉得你和你雇用的那个女人无法应付蜂拥而来的男孩子。”
她没有进一步地问他是否想要找另一个玛塞尔,不过那就是她的意思。她说会送萨比莎去好学校,至少在那里能学会仪态和得体。
他打开电视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但是无济于事。
家具的事让他烦恼。还有肯·波德鲁。
事实上就在三天前—即乔安娜买车票的那天—麦考利先生收到肯·波德鲁的信,要求他:(1)为放在麦考利先生谷仓里的家具预付一些钱,因为那是属于他(肯·波德鲁)和亡妻玛塞尔的,或者(2)如果他没有法子办到的话,就卖掉家具,卖出多少钱算多少钱,尽快把钱汇到萨斯喀彻温。他没有提到岳父借给他这个女婿的钱,完全抵得上家具的价值,甚至超过卖家具的钱。肯·波德鲁真的忘了那一切了吗,还是他只是希望—更有可能是这样—他的岳父忘记了?
表面上看,他现在拥有了一家旅店。但是他的信里充满对前店主的谩骂,说他在种种细节上误导了他。
“如果我能渡过这个难关,”他说,“我确信我还能运作好它。”可难关是什么?他急需钱,但是他没有说明是欠前一个店主的还是银行的,或者私人放贷什么的。还是老一套—绝望、哀怨的语气中夹杂着傲慢,一种整件事情有欠于他的感觉,因为玛塞尔让他遭受的伤害和耻辱。
带着诸多的疑虑和担忧,但是想起肯·波德鲁毕竟是他的女婿,参加过战争,经历了婚姻中鬼才知道的困难,麦考利先生还是坐下来写了封信,说他不知道怎么把家具卖个好价钱,也很难办到,所以随信附寄一张支票,作为纯粹个人借款。他希望女婿心存感激,并记起以前借过他类似数额的借款—他相信已经远远超过家具的价钱。他附上日期和数量。除了大约两年前归还的五十美元(当时答应随后定期归还),他没收到其他还款。他的女婿一定知道,由于这些没有偿还的无息贷款,麦考利先生的收入减少了,不然他可以把这些钱用于投资的。
他本想加上:“我不像你想得那么愚蠢”,但是又决定不写了,因为那会暴露他的愤怒,或许还有软弱。
现在是怎样呢。这个男人抢先一步,把乔安娜列入他的计划—他总是能够蒙骗女人—既拿到家具又得到支票。她自己付了运费,是火车站工作人员说的。时尚的枫木家具已经在交易中被过高估价了,他们拿不到什么钱了,尤其是算上铁路运输的花销。如果再聪明一点儿的话,他们只会从房子里拿走一个旧柜橱,或坐着很不舒服的客厅长靠椅,这些是上个世纪制造和购买的。当然,那就是纯粹的偷窃了。但是他们的行为离偷窃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