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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想,杰森的双手还在发抖,他试着把手藏在桌下。他努力装出自信,或许还有点生气的样子,但其实他非常害怕,感觉自己随时会呕吐。
地方检察官让他想到鲨鱼。她有一张宽扁的脸,金发淡得接近白色,她的牙齿又尖又大,看起来像它们很想咬人。她叫玛莉塔·苏廉史达,她弟弟十年前是贝瑟尔冰球队的传奇人物,不过那似乎一点都没有软化她对杰森的态度。“法官大人,”她说,“虽然检方没要求被告被监禁在拘留所里,但我们要求被告遵守几个规定。我们要他保证不再和被害人或其家人联络。我们希望他接受毒瘾和酒瘾治疗。检方还想要求被告,除非上学,否则他不准离开家中,包括参加体育活动。”
法官是个上了年纪、没剩几根头发的男人。“我会斟酌保释条件。安德希尔先生,如果你违反任何一条,将会被关进波特兰监狱。明白了吗?”
杰森困难地吞咽口水,点头。
“你不得跟被害人或其家人接触。你必须在晚上十点之前,独自一人上床睡觉。你不得饮酒和吸毒,必须强制接受戒毒辅导。至于检方要求软禁,我不同意。溜冰场会有很多其他人监督你,没有必要毁掉海盗队再次得州冠军的机会。”他合上活页夹,“休庭。”
杰森听到后面传来妈妈的哭泣声。达奇开始收拾卷宗,跨过走道去跟“鲨鱼”讲话。杰森想到了翠克西,那天晚上在丽芙儿家是她先吻他的。而几个小时前,翠克西在他的车里啜泣着说,没有他的话,她的人生就完了。
那个时候她就计划要毁掉他的人生吗?
那件事两天后,翠克西感觉她的人生沿着那事件的裂缝瓦解了。以前的翠克西梦想要飞,等她够大了,她要跳伞,跳出飞机尝尝飞行的滋味;现在的翠克西甚至无法关灯睡觉。以前的翠克西喜欢穿紧身衣;现在的翠克西去她爸爸的衣柜里找能把她藏在里面的长袖宽松运动衫。以前的翠克希有时候一天洗两次澡,那样她闻起来就会有梨子香皂的味道,那是她妈妈每年会塞进圣诞节礼物袜的;现在的翠克西不管洗多少次澡,都还是觉得脏。以前的翠克西觉得她是周围人的一分子;现在的翠克西即使被人群包围也感到孤单。以前的翠克西会看现在的翠克西一眼,然后觉得她是个没用的孬种,不想睬她。
屋外传来敲门声。爸爸以前会直接探进头来,可现在她看到自己的影子也会跳起来,所以爸爸也变得敏感,进屋前敲门了。“嘿,”他说,“你想要有人陪吗?”
她不想,不过她点头,以为他是说他来陪自己。可他把门推开些,是贾尼丝,那个在医院里陪她的性侵顾问。虽然万圣节早就过了,已临近圣诞节,但她还穿着一件有南瓜灯图案的运动衫。她的眼影浓得足够给一大队超级模特儿用。“喔,”翠克西说,“是你。”
翠克西听起来有些无礼,心底冒出一点火花。做个泼妇的感觉出乎意料的好,几乎弥补了她无法恢复成原来的自己的事实。
“我就,嗯,你们两个谈吧。”丹尼尔说。虽然翠克西企图用目光传递给他沉默的紧急信息,请他别让她单独面对这个女人,但他没收到她的SOS求救信号。
丹尼尔关上门,贾尼丝说:“你还好吧?”
翠克西耸肩。在医院的时候她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有多令人厌烦?像在念佛经。
“我想你还有点不知所措。那是完全正常的反应。”
“正常,”翠克西讽刺地重复,“是,那正是我现在对我自己的感觉。”
“相对而言的正常[4]。”贾尼丝说。
翠克西想到了一个亲戚,那个在家庭聚会时没人能受得了和他同桌的疯子叔叔,他用第三人称谈论他自己,只吃蓝色的食物,是每个人在回家路上取笑的对象。
“恢复正常的过程就像小孩在蹒跚学步,但你最终会完全康复的。”
在过去的四十八个小时里,翠克西都觉得自己像在水底游泳。她能听到别人说话,但那跟听克罗地亚话差不多。如果四周太安静,她觉得她就能听到杰森的声音,柔软得像一缕烟,钻进她的耳朵里。
“每天都会更容易一点。”贾尼丝说,翠克西突然很恨她的热情。贾尼丝他妈的懂什么?她又不是那个坐在这里、感觉疲惫到骨头作痛的人。她不明白就算是现在,翠克西也希望自己能睡着,因为她唯一期待的是早上刚醒来的那五秒钟,那时候她什么都还没想起来。
“有时候发泄出来会舒服一点,”贾尼丝建议,“玩乐器、洗澡的时候尖叫、写日记。”
翠克西最不想做的,就是写下发生了什么事,除非她写完就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