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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克西感觉她体内所有的线路都跳闸了。周围的所有好像都在对翠克西——这个必须由她爸爸陪着走进学校的强奸受害者——叫着孬种。“我可以自己进去。”她坚持道。可是当她要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她发现脑袋没法命令手指行动。

爸爸的手指突然放在了安全扣上,安全带解开了。“如果你要回家,”他温柔地说,“也没关系。”

翠克西点头,痛恨从喉头涌上来的热泪:“我知道。”

她会害怕真是太蠢了。学校里还可能会发生比已经发生的事更糟的吗?可是翠克西还是会整天跟自己争论不休,紧张焦虑到胃痛。

“我在爱斯基摩村里长大的时候,”爸爸说,“我们住的地方闹鬼。”

翠克西诧异地眨眼睛。她从小到大听她爸爸谈他在阿拉斯加长大的事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完。他的童年有些东西让他显得与众不同——譬如说,如果房间太吵了,他就得离开;他用水非常节约,即使他们家的井可以供水不断。翠克西只知道爸爸是一个叫阿基亚克的尤皮克族爱斯基摩土著村里唯一的白人男孩。他妈妈在那里的学校教书,独自扶养他。他十八岁的时候离开阿拉斯加,发誓绝对不再回去。

“我们住的房子属于学校。之前最后一个住在那里的是老校长,他在厨房里悬梁自尽。大家都知道这事。有时候,学校里的视听设备会自动打开,但它明明没插电。或者在体育馆地上的篮球会自己弹起来。家里,抽屉不时会自动打开。有时候你可以闻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须后水的味道。”爸爸抬头看她,“尤皮克人怕鬼。有时候在学校里能看到孩子们向空中吐口水,看鬼是不是近得可以偷他们的口水。他们会绕着教学楼走三遍,那样鬼就不能跟着他们回家。”

他耸肩:“问题是……我是白人小孩。我的口音很怪,长相奇怪,他们每天都找我的茬。我和他们一样怕鬼,可我从来不让任何人知道。那样,就算他们会叫我一些难听的名字……也绝不会叫我懦夫。”

“杰森不是鬼。”翠克西平静地说。

爸爸把她的帽子拉下来盖住耳朵。他的眼睛非常幽深,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闪耀。“那么,”他说,“我想你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翠克西走上通往学校大门的湿滑的人行道,丹尼尔差点追过去。万一他对这件事情看错了呢?要是贾尼丝、医生以及每个人都不知道青少年能有多残酷呢?要是翠克西回到家变得更加仓皇无措呢?

寒风吹来,翠克西低着头走着。她的绿色外套像是白雪中的污点,她没有回头看爸爸。

她还小的时候,丹尼尔总是等翠克西进入教学楼后,才把车子开走。有太多事情可能出问题:她可能摔跤跌倒;可能有恶霸接近她;她可能被一伙女孩子戏弄。他喜欢密切注视着她的时候想象,他可以灌输安全的力量给她,像他画在漫画上的波浪形状的流动力场。

事实是,丹尼尔需要翠克西,远胜于翠克西需要他。她不知道她每天都在为他演戏:蹦跳、旋转、张开手臂跑一跑再跳起来,好像她以为某天早上她可能真的会飞起来。他看着她,发现孩子相信他们的世界与大人眼前的不同是多么容易。然后他开车回家,一笔一笔地演绎到新的画纸上。

他记得他曾想过,女儿要花多久才能看到真正的现实世界。他记得想过,世界上最悲哀的那一天将会是她停止表演的时候。

丹尼尔等翠克西溜进学校的双开门,他小心地将车驶离路边。他必须在卡车后面载许多沙,免得车子在雪地上摆尾。不管用什么方法,现在,他要保持理性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