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第61/75页)
“嗯,是这么说的。熊谷谈起来还自鸣得意,津津有味,我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愉快。”
“这么说,那天晚上,他们就住在那儿啰?”
“不是的。他们在一起待到傍晚,就去银座散步,说是在尾张町的十字路口分手的。”
“哦,这就怪了。不会是熊谷这家伙撒谎吧?”
“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分手的时候,熊谷觉得她有点可怜,就问她,‘今晚住哪里?’她说,‘住的地方嘛,有的是。我现在去横滨。’没有丝毫为难沮丧的样子,然后匆匆往新桥方向走去。”
“横滨……那是谁的家呢?”
“这就让人捉摸不透。熊谷心想娜奥密小姐认识的人再多,也不至于在横滨还有住的地方呀,大概嘴里虽然这么说,实际上是回大森去。可是第二天傍晚,熊谷接到娜奥密小姐的电话,说自己在黄金国舞厅等着,让他马上去。熊谷去了一看,只见娜奥密小姐穿着非常显眼的夜礼服,手拿孔雀羽毛扇,戴着闪闪发光的项链、手镯,被一群男人围着,其中还有洋人,又说又闹,玩得正欢。”
听滨田这一番话,娜奥密仿佛是一个“魔盒”,打开一看,从里面会蹦出出人意料的东西。就是说,看来第一天晚上娜奥密住在那个洋人的地方。那个洋人名叫威廉·玛卡涅尔。就是那一次我和娜奥密去黄金国舞厅跳舞的时候,那个主动上来死乞白赖地要和娜奥密跳舞的厚颜无耻、抹着白粉的女里女气的家伙。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据熊谷观察,娜奥密去这个玛卡涅尔的住处投宿之前,和他的关系并不密切。其实,娜奥密早就对这个洋人心怀恋慕之情,他的长相有点讨女人的喜欢,风度潇洒,举止做派颇似电影演员,因此不仅被舞友们称为“色鬼洋人”,连娜奥密也说“那个洋人的侧面很漂亮,有点像约翰·巴里”。约翰·巴里就是经常在银幕上看见的美国电影演员约翰·巴里莫尔。这样看来,娜奥密的确对他早已心仪,说不定还暗送过秋波,玛卡涅尔大概也发现这个女人对自己有意思,和她调过情。所以,他们并非朋友,肯定是娜奥密就凭这么点关系找上门去。对于玛卡涅尔来说,无异是一只可爱的小鸟主动飞到自己身边。“今天晚上你住在我家里吗?”“行啊,住也没关系。”想必就这样住下来了。
“无论怎么说,我总是难以置信。第一次去一个男人家里,就在那里过夜……”
“不过,河合先生,这种事娜奥密小姐是满不在乎的。就连玛卡涅尔都觉得不可思议,昨天晚上还给熊谷去电话,问,‘这个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连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把一个女人留宿家里,这也太随便了吧。”
“岂止让她过夜,还给她衣服、项链、手镯什么的,花了一笔。您说怎么着,一个晚上,两个人就打得火热。娜奥密小姐叫那个家伙一口一个‘约里、约里’的。”
“这么说,她的衣服、项链都是让那个洋人买的吧?”
“好像有的是让那个洋人买的,不过,洋人嘛,也可能借自己女朋友的衣服临时应付场面。大概娜奥密小姐撒娇说想穿礼服,男人为了讨女人的欢心,只好答应她的要求。那件礼服好像不是买现成的,非常合身,鞋子也是法国式的细高跟鞋,全部漆皮,鞋尖上镶嵌着大概是人造钻石的细小宝石,闪闪发亮。昨天晚上娜奥密小姐的装束打扮,简直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
听滨田这么一说,我想象着娜奥密的灰姑娘形象该是如何的漂亮,不由得心头猛然一阵激动,可是这种忘情的激动立刻被她有失检点的行为带来的惊愕盖过,产生一种可耻的、可怜的、窝心的、难以言状的厌恶情绪。如果她对熊谷这样,也许还情有可原,然而竟跑到一个不明就里的洋人那儿,没羞没臊地住下来,还让人做衣服,这难道是一个昨天还是有夫之妇的女人的所作所为吗?与我长期同居的娜奥密原来就是这样一个肮脏龌龊的淫妇般的女人吗?难道我至今没有识破她的本来面目,还一直做着愚蠢的美梦吗?啊,也许滨田说得对,不论我对她如何眷恋,还是应该对这个女人死了这条心。我已经丢尽了脸,给男人的脸上抹了黑……
“滨田,别嫌我啰唆,我再问一遍。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吧?不仅熊谷能证明,你也能证明?”
滨田见我眼睛里涌出泪水,很同情地点了点头:“您这么说,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有些话觉得不好说,其实,昨天晚上我也在场,我觉得熊谷说的是真话。如果继续说,还有其他各种事情,您听了以后,会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过暂时先说这些,其他的您别打听,但是请您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凭兴趣添油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