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12/38页)

“这和有你陪又不一样,巴狄亚。”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姑娘,除非你能等。”

我说我不能等,巴狄亚便传令叫来格连。他是一个脸颊瘦削的人,瞳孔乌亮,怯生生地觑我(我以为)。巴狄亚叫他备马,在小巷与市街的交会处等我。

格连一走,我便说:“巴狄亚,给我一把匕首。”

“匕首?姑娘,做什么用呢?”

“做匕首用啊!给我吧,巴狄亚,你知道我没有不良的企图。”

他诧异地看我一眼,到底还是给了我。我把它挂在腰带上,也就是前一天挂剑的地方。“巴狄亚,再见!”我说。

“再见!姑娘?你会呆过一宿吗?”“不知道!”我说。丢下他在那里莫名其妙,我赶忙出宫,疾步穿过小巷与格连会合。他把我安放在马背上(碰到我时,除非是我幻想,活像摸到蛇或巫婆),我们随即出发。

那天的旅程和上次的完全不同。整天,除了“是的,姑娘”或“不,姑娘”,格连再也没说别的话。雨也大多了,甚至骤雨之间吹的风都是湿的。天色一片阴灰,沿途的山和谷,前日我和巴狄亚路过时,光影分明,这天则一片迷濛。由于晚了几个小时出发,那天我们从山坳走下秘谷时是正午过后,而今天已近黄昏了。到了那里,好像神有意耍弄(或许真是这样),天气转晴了,让人不由得以为谷中自有阳光。咆哮的风雨只能像山脉一样环伺在它的外围。

我把格连带到上回巴狄亚和我同衾过夜的地方,告诉他在那里等我,不要随意渡河。“我必须自己单独过河。夜幕低垂时,或夜里,我也许会渡回这头。但是,只要在这头,我都会留在那边,靠近水浅可渡的地方。不要来找我,除非我叫你来。”

他又是一句“是的,姑娘”,露出对此行不太感兴趣的神色。

我走向水浅的地方——距格连约有一箭程远。我的心仍静若冰、重如铅、冷似土;但是,丝毫不怀疑、犹豫。我踏上第一块过河的石头,喊出赛姬的名字。她一定就在近旁,因为一会儿我便看见她走下岸边来。我们好似爱的两种形象——快乐的和严格的——她,那么年轻、那么容光焕发,两眼和四肢都洋溢着喜乐——我呢?心事重重,意志坚决,携带着痛苦。

“我说得没错吧,麦雅,”我一渡过河与她相拥,她便说,“父王并没有拦阻你,对吧?向我这位女先知致敬!”

我吃了一惊,因为完全忘了她曾这样预言,我随即把这感觉撇在一旁,以后再想。此刻,行动要紧,绝对不能再迟疑、思索。

她带我走离河身些许——不知是进入她那座幻宫的哪一部分——我们坐了下来。我扯下兜帽,摘掉面纱,把瓦瓮放在身旁。

“噢,奥璐儿,”赛姬说,“你脸上阴云密布!小时候,你大大生我气时,便是这副表情。”

“我生过你的气吗?哦,赛姬,你可知每回我骂你或拒绝你时,心里都比你难过十倍?”

“姐姐,我又没怪你的意思。”

“那么,今天也别怪我,因为我们必须严肃地谈一谈。现在,听着,赛姬!我们的父亲根本不像父亲。你的母亲又死得早,你根本从未见过她的亲人。我一直是——从前我努力做到,现在仍需尽力扮演——你的父亲兼母亲兼亲人,甚至也做你的王。”

“麦雅,从我出生以来,你照顾我胜过这一切。你和亲爱的狐是我唯一的亲人。”

“是的,还有狐。等一下,我会提到他的。这样说来,赛姬,如果有人必须照顾你、建议你、护庇你,必须告诉你像我们这种身上流有神的血液的人应该怎样洁身自爱,这人必然是我。”

“但是,奥璐儿,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现在有了丈夫,就不爱你了吧?我多么希望你能了解,这只会使我更加爱你——更加爱每个人、每样事物。”

听她这么说,我全身打了个哆嗦,不过,被我掩盖过去了。“我知道你仍爱我,赛姬,”我继续说,“如果不是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但是,你也要信任我。”

她一言不发,我已说到紧要关头了,想起这事的可怕,竟说不出话来,我搜索枯肠,考虑怎样开口。

“上回你提到,”我说,“我们把你手中的刺拔出那件事。那次,我们的确把你弄痛了。但是,我们做得对。爱有时必须不怕让对方痛苦。今天,我必须再一次让你痛苦。赛姬啊!你还只是个孩子,不能自己爱怎么做,就怎样做。你要让我管你、引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