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14/38页)
“我不能这样做。”
“唉!你看!你就是不愿证实。为什么?因为你自己也不确定。如果你确定的话,会急于想证实的。如果他,如你所说的,是神,只要一瞥,就能叫我们解除一切的疑惑。你所谓的我们的黑暗的想法就能一扫而空。但是,你不敢。”
“噢,奥璐儿,你的想法真怕人!我不敢的理由是——他不许我,更别说你怂恿我玩的这把戏。”
“这种不许啊,还有你的服从,在我——在巴狄亚和狐——看来,只有一个理由。”
“那么,你们对爱情懂得太少了。”
“你又在揶揄我的童贞了。算了吧,总比你陷入粪坑的好。你此刻所说的爱,我是一无所知。要听这类的悄悄话,比起我来,蕾迪芙——或是安姬宫里的庙姑,或是父王的婊子们——会是更好的听众。我知道的,是另一种爱。你不久就会发现它是什么了。你不该……”
“奥璐儿,奥璐儿,你胡言乱语,”赛姬说,她并没有生气,只是睁大了眼睛看我,很伤心的样子,但是伤心归伤心,没有半点屈服的迹象。别人会以为她是我的母亲,而非我(几乎)是她的母亲。我早已知道过去那个乖顺的赛姬永远消失了;只是这回仍把我吓了一跳。
“是的,”我说,“我胡言乱语。你把我激怒了。但我总是这么想(如果我错了的话,你会纠正我的,对不对?),任何种类的爱都急于为他们所爱的洗清不实的罪名,如果办得到的话。对一个母亲说,她的孩子丑死了,如果他很俊美,她会马上把他现出来给大家看,任何禁令都阻止不了她。要是她把他藏起来,这就表示别人的指控是对的。你怕证实,赛姬。”
“我怕——不,我羞于——违抗他。”
“瞧,你把他纵容成什么样子!简直比我们的父亲还差劲。违抗这么不合理的命令,为了这么好的理由——他若真爱你,会生你的气吗?”
“你太幼稚了,奥璐儿,”她摇头回答,“他是个神,他决定怎么做,都有理由的,这点毋庸置疑。我凭什么要知道呢?我只是他的单纯的赛姬。”
“这么说,你不愿意了?你认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以证明他是神,好除掉那困扰我的疑惧,但是你不愿意这样做。”
“如果我能的话,我会愿意的。”
我环顾四周。太阳已快落到山坳后了。一会儿,她会遣我走。我于是站起身来。
“这件事该了结了,”我说,“你必须照我的意思做,赛姬,我命令你。”
“亲爱的麦雅,我已经没有服从你的义务了。”
“那么,就让我的生命结束在这里吧!”说着,我把披风甩后,伸出赤裸的左臂,一刀用匕首刺透,直到刀尖露了出来。把刀从伤口抽回,那才真叫痛;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丝毫不觉得痛。
“奥璐儿!你疯啦?”赛姬叫着,跳了起来。
“瓮中有麻布,拿来替我裹伤,”我一面说,一面坐了下来,把左臂托直,让血滴在石南上。
我以为她会尖叫一声,绞扭着手,或昏倒过去。她的脸吓得够白了,不过,还算镇定。她替我包扎手臂。血一层一层渗出,但终于被她止住了。(我戳的部位无甚大碍,算是幸运的了。当年的我若像现在一样,对手臂的内部构造了若指掌,可能就不敢下决心这样做了。谁知道呢?)
裹伤费了点功夫,当我们再开口交谈时,日更西沉了,空气也更冷了。
“麦雅,”赛姬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让你知道我心里多着急。孩子,是你逼我走上了绝路。现在,我让你选择。这刀锋上还沾着我的血,就凭着它发誓吧,说你今天晚上便照着我的吩咐做,否则,我先杀了你,再自戕。”
“奥璐儿,”她说,头微仰,很有后仪的样子,“你省了这招吧,何必用杀我来威胁呢?你对我另有一种影响力。”
“那么,发誓吧,孩子。你知道我从未背过誓。”
她此刻的表情是我无法了解的。我想,一个情人——我的意思是,情夫——也许会用同样的表情看背叛他的女人。最后,她说:
“你的确让我领教了一种我从未见识过的爱。那就像窥入一座幽暗的无底坑一样。这种爱是否比恨好,我实在不知道。噢,奥璐儿——你明知我对你的爱,明知它根深蒂固,不会因任何其他新起的爱而稍有减退,便利用它作工具、武器、策略和折磨人的刑具——我开始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我之间的情谊算是就此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