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 莫斯科姆村,近塔维斯托克,德文郡(第18/22页)

“真不知道卡莱尔大夫到底出了什么事,”史密斯太太道。“我相信我们这位绅士应该是需要来一点有教养的谈话了。”

这话又激起了更多的笑声。

“实际上,”我说,“尽管非常高兴能跟大家坦诚相见,但我得坦白承认我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不堪了……”

“那是肯定的,先生,”泰勒太太道,“您一定是已经非常累了。或许也应该再去给您拿一条毯子来。这个时候晚上真是冷得多了。”

“不,真的不用了,泰勒太太,夜里我肯定会睡得非常舒服的。”

可还没等我从桌边站起来,摩根先生就又道:

“我刚才还在想,先生,我们都很喜欢无线电里的有个伙计,叫作莱斯利·曼德雷克的。不知道您会不会碰巧认识他?”

我回答说并不认识他,正要再次起身准备告退的时候,却又被更多的这种是否认识各色人物的问题给耽搁住了。于是,一直等到史密斯太太大声宣告又有人来了的时候,我仍旧在桌旁坐着:

“啊,有人来了。我想应该是大夫终于到了。”

“我真的该告退了,”我讨饶道。“我真感觉筋疲力尽了。”

“可我敢肯定这次一定是大夫到了,先生,”史密斯太太道。“请您一定再多待几分钟。”

她正说话间,有一记敲门声响起,有个声音道:“是我呀,泰勒太太。”

被迎进来的那位绅士还相当年轻——大概四十开外——又高又瘦;真是够高的,事实上,他进门的时候必须得稍稍弯弯腰才行。他刚刚向我们大家道了个晚上好,泰勒太太已经忙不迭地跟他说:

“这位就是我们的绅士,大夫。他的汽车在荆棘山上抛了锚,结果他就不得不忍受哈里没完没了的政治演说了。”

医生走到桌前,向我伸出手来。

“在下理查德·卡莱尔,”我起身跟他握手时,他笑容可掬地道。“您的车运气真是糟透了。不过,相信您在这里肯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恐怕会被照顾得太好了一点,也未可知。”

“谢谢您,”我回答道。“每个人对我都再好不过了。”

“那敢情好,很高兴您能来到敝村。”卡莱尔大夫在几乎正对着我的桌对面落座。“您是从国内的哪个地方来的?”

“牛津郡,”我说,确实,我还真不容易抑制住加上“先生”这个称呼的本能。

“好地方啊。我有个叔叔就住在牛津城外。真是个好地方。”

“这位绅士刚刚才告诉我们,大夫,”史密斯太太道,“他认识丘吉尔先生呢。”

“是吗?我以前认识他的一个侄子,不过早就失去联系了。我还从来没有荣幸见这位伟人一面呢。”

“不光是丘吉尔先生,”史密斯太太继续道。“他还认识艾登先生。还有哈利法克斯勋爵呢。”

“真的吗?”

我能感觉到大夫的目光正在仔细地审视我。我正准备恰如其分地解释几句,还没等我开口,安德鲁斯先生就对医生道:

“这位绅士刚才告诉我们,他想当年曾参与过很多外交事务呢。”

“这是真的吗?”

我感觉卡莱尔大夫又继续观察了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后他才又重拾愉快的态度,问我道:

“这次驾车出游是四处游玩喽?”

“大体上算是吧,”我说,轻轻一笑。

“附近可是有不少的乡村胜景。哦,对了,安德鲁斯先生,很抱歉那把锯子还没还给您呢。”

“完全不用着急,大夫。”

有那么一小会儿,大家关注的中心暂时从我身上转移开来,我也终于能够不再说话了。然后,抓住一个貌似恰当的时机,我站起身来道:“恕我先行告退了。这真是个最令人愉快的夜晚,不过我现在真的必须告退了。”

“真遗憾您已经要离开了,先生,”史密斯太太道。“大夫才刚到。”

哈里·史密斯先生越过他妻子欠身跟卡莱尔大夫说:“我原本还希望这位绅士能对您那些有关大英帝国的观点发表些意见呢,大夫。”然后他又转向我继续道:“我们的大夫主张帝国内的所有小国都应该独立。我没什么学识,明知道他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却又没法予以证实。不过我一直都有浓厚的兴趣,想听听像您这样的人物对这个问题究竟是怎么看的,先生。”

于是卡莱尔大夫的目光似乎再度审视了我一遍。然后他说:“是很遗憾,不过我们必须得让这位绅士上床休息了。这一天真够辛苦的,我想。”

“的确,”我说,再次轻轻一笑,然后开始起身绕过餐桌。让我尴尬的是,屋里所有的人,包括卡莱尔大夫在内,全都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大家,”我面带微笑地致谢道。“泰勒太太,晚餐美味极了。祝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