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 “惊人场面”(第13/22页)
“我一直都说你们图尔斯家族的人是一群理账天才。”他说。
她说:“我倒要告诉你,我原来数学可是考第一名。”
而当阿南德和赛薇因为数学家庭作业来求助她时,她会说:“去找你爸爸。他才是数学天才。”
“不管怎么说比你懂得多,”他说,“赛薇,零乘以二等于几?”
“二。”
“你可真是你妈妈的好女儿。阿南德?”
“一。”
“现在是怎么啦?他们连我小时候学的东西都不教。”
他在所有的教科书都挑出了毛病。
“卡特瑞治上尉编的阅读书!听听这个。六十五页,第十九课。《我们的一些动物朋友》。”他拿腔拿调地读着,“‘没有我们的动物朋友,我们该怎么办?母牛和山羊给我们奶喝,当它们被宰杀了之后我们还要吃它们的肉。’你听说过原始人吗?听这个。‘许多男孩子和女孩子每天早晨上学前都要把山羊拴住,下午他们帮忙挤奶。’阿南德,你今天早晨拴你的山羊了吗?呃,你最好抓紧时间,现在快到挤奶的时间了。这就是现在他们给孩子们脑子里灌输的东西。在我小时候,我们读的是《皇家读本》和《布莱基热带读本》。《纳氏语法》!”他声明道,“我以前用的是麦克道格尔语法。”他让阿南德去找麦克道格尔语法书,那是用一种古老的印刷方法印的书,压平的书皮上贴着蓝色胶带。
他时不时地检查他们的练习册,声称他简直是担心极了,然后就自己给他们当几天老师。他纠正阿南德喜欢花哨字体的倾向,让他在写字母C、J和S的时候不要绕那么多的弯。对于赛薇他无计可施。作为一个老师,他极为严苛,脾气很坏,当莎玛回到哈奴曼大宅时,她能骄傲地告诉她的姐妹们说:“孩子们现在都怕他。”
一半是为了有一个安静的周日,一半是“周日”和“学校”的组合听上去具有否定和破坏享乐的含义,他送赛薇和阿南德去了主日学校。他们很喜欢那里。有人给他们吃蛋糕、喝饮料,教给他们容易学会的赞美诗。
有一天,阿南德在家哼唱:“耶稣爱我,是的我知道。”
图尔斯太太生气了。“你怎么知道耶稣爱你?”
“因为圣经上是这样告诉我的。”阿南德说,引用了歌曲的下一句歌词。
图尔斯太太认为这意味着毕司沃斯先生不带挑衅地重新开始他的宗教战争。
“那个罗马猫,你妈妈,”他对莎玛说,“我想起来一首很好的基督教赞美诗,可以让她想起她如同罗马小猫一般的快乐童年。”
但是主日学校停开了。为此,也为了抵消卡特瑞治上尉的坏影响,他开始给他的孩子们读小说。阿南德有所反应,赛薇却再一次令他失望了。
“我看赛薇可能不会吃梅干、喝乳品店的牛奶了,”毕司沃斯先生说,“让她去吧。我看她也就只能和她妈妈一样勉强记记账。”
莎玛毫不理会毕司沃斯先生的奚落,继续记她的账本,她继续每两个星期就要挣扎着计算一次租金,继续发送着给房客的逐客令。她的家人和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她在图尔斯太太的房客眼中是个可怕的存在。为了拿到租金,她不得不张贴驱逐房客的通知,尤其是那个“四十二号的老克里奥尔女人”。毕司沃斯先生饶有兴味地读着莎玛用平凡的字迹写出的严厉的合乎文法的逐客令,他说:“我看不出这能吓唬谁。”
莎玛实施着她那令人兴奋的行动,但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兴奋味道。她不愿冒险去贴通知。于是在深夜,所有房客都肯定上床睡觉了的时候,莎玛带着通知和一罐胶水出去,把通知粘在门的两个扇页上,这样房客早晨开门后,就会把通知撕开,也就不能抵赖没有收过通知。
毕司沃斯先生学习速记,虽然只是自学。他阅读所有能找来的关于新闻报道的书籍,他在狂热中购买了一册昂贵的《报刊管理》的大部头美国书,结果那本书不过是在教育报纸的经营者更换更现代的机器。他发现并迷上了那些专门指导怀揣作家梦的人的书;他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关于怎样递送手稿,以及不要打电话骚扰伦敦或纽约繁忙的编辑的告诫。他买了塞西尔·亨特的《如何写短篇小说》以及同一个作者写的《如何写一本书》。
他在这个时候加了薪水,于是他不顾莎玛的请求,借债买了一台二手的便携式打字机。随后,为了让打字机物有所值,他决定给英美的期刊写文章。但是他又没有什么可写的。他读过的那些书对他没有丝毫帮助。后来他看见一个关于“培训新闻写作的理想学校”的广告,学校在伦敦的爱志华街,他填写了表格,剪下赠送免费小册子的优惠券寄去。小册子两个月以后寄来了,从里面抖出五颜六色的印刷宣传单:来自世界各地的感谢信,写信的人用的是姓名缩写。小册子说理想学校不但授课而且已经上市;理想学校还询问毕司沃斯先生是否也愿意花时间学习短篇小说的写作。理想学校的校长(在一张印刷质量很差的照片上的一个戴着眼镜、慈眉善目的老头)发现了世界上所有的有关小说情节构造的秘密,他的发现被伦敦大英博物馆和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收藏。这些虽然让毕司沃斯先生印象深刻,他却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当他提前用掉三个月薪水的加薪部分来支付最初的两节新闻写作课学费的时候,他已经和莎玛大吵了一架。第一节课的资料按时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