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章 虚空(第8/15页)

“格温德说那是一个火柴盒。”

“火柴盒,嗯。这是英国车,你知道。这车能使用很长时间,等他的那辆雪佛兰报废了,它照样能开。”

他继续研究用红黑两色画的复杂难懂的汽车配线。他无法完全看懂,但是这是他的习惯,无论他新买了什么东西,不管是一双鞋还是一瓶药,他都要阅读所有附带的说明书。

坎姆拉走进房间说,孤儿们正在用手指触摸汽车,弄污了汽车的光泽。

毕司沃斯先生跪在床上,爬到前窗跟前。他掀起窗帘,探出穿着背心的身子,喊道:“你!孩子!别碰汽车!你以为那是出租车?”

孤儿们散开了。

“我要打断你们的手!”当监护人的寡妇柏丝黛吼道。孩子们叫喊着,咯咯地笑着,传递着她赶过来在楝树上折树枝做鞭子的消息。有一些不屑逃跑的孤儿在人行道上被鞭打了一顿。在一片哭喊声中,柏丝黛说:“嗯,现在某些人终于满意了。”

莎玛待在房子下面,没有出去看汽车。那个从前会柔术的女孩苏妮蒂现在正怀着身孕,她常常在和丈夫吵架后从矮山到房子来,两人和好之后她再回到矮山去,她总是谈论离婚并试图以此引起人们的注意,并总是为了标榜自己的现代而穿着难看的不合时宜的外衣。苏妮蒂过来对莎玛说:“这么说,姨妈,你现在发达了。汽车啊,什么都有了,好家伙。”莎玛说:“是的,我的孩子。”似乎这汽车也是毕司沃斯先生令人感到羞耻的奢侈。但是她又开始准备盛满食物的大篮子了。

毕司沃斯先生甚至没有必要询问他们想去哪里。他们都想去布兰德拉,想重温上次的快乐:坐在私人汽车里,大篮子,还有海滨。

他们去了布兰德拉,但是这是一次不同以往的旅行。他们没有关注风景。他们在享受新皮革的味道和新汽车的味道。他们倾听引擎轻微而平稳的吼声,并和他们遇到的其他汽车发出的噪音做比较。一扇车门上的烟灰缸盖子没有安装好,不停地发出叮当声,他们试图用一根火柴阻止那碰击。毕司沃斯先生已经给汽车钥匙装上了一根链子,链子敲打着仪表盘。这也让他们心烦意乱。有一段时间似乎要下雨了,阿南德迅速打开雨刷。“你会刮擦着玻璃的!”毕司沃斯先生说道。他们担心鞋子会弄脏车垫。他们不停地注视着仪表盘上的钟表,和他们在路上看见的钟表比较着时差。他们觉得里程表非常新鲜。

“有人告诉我,”毕司沃斯先生说,“普莱菲特车上的钟表永远不会有误差。”

他们决定去拜访阿扎德。

他们把车停在路上,绕着房子来到后阳台。塔拉正在厨房里,阿扎德在读《卫报》周日版。毕司沃斯先生说他们要去海边,正好顺路拜访他们。

屋子里陷入沉默,他们不知道是否应该说自己买了新车的事情。

阿扎德批评他们都不健康,还掐着阿南德的胳膊,男孩因为疼痛瑟缩的时候,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似乎急着提高他们的健康水准,他让他们每人喝了一杯新鲜的牛奶,又让女用人拿出放在阳台的袋子里的橙子剥给他们吃。

杰格戴德进来了,他那一身丧服似的衣服陪衬着一条鲜艳的宽大领带,显得没那么沉闷,没有扣扣子的袖子挽到毛茸茸的手腕以上。他开玩笑地问:“外面是你的汽车吗,穆罕?”

孩子们佯装在端详手中的牛奶。

毕司沃斯先生轻声说:“是的,伙计。”

杰格戴德像听到一个可笑的笑话似的狂笑起来:“还是原来的穆罕,伙计。”

“汽车?”阿扎德迷惑不解地说,显得很急躁,“穆罕?”

“一辆小普莱菲特车。”

“有一些战前生产的旧车还是很不错的。”阿扎德说。

“这是一辆新车,”毕司沃斯先生说,“昨天才买的。”

“就像纸板一样,”阿扎德攥起手指头,“那车就像纸板一样脆弱。”

“开车兜一圈怎么样,穆罕!”杰格戴德说。

孩子们和莎玛都紧张起来。他们看着毕司沃斯先生。杰格戴德微笑着,拍打着手掌。

毕司沃斯先生明白他们的担心。

“你担心得没错,穆罕,”阿扎德说,“他会把你的车撞得稀巴烂的。”

“倒不是因为这个,”毕司沃斯先生说,“我们要去海滨。”他看看自己手上的塞马手表。随后,他注意到杰格戴德沉下脸来,便又补充道:“只是试试车,你知道。”

“我试开过的车比你多多了,”杰格戴德生气地说,“我开的车比你的大,也比你的好。”

“他会弄坏你的车的。”阿扎德重复说。

“不是这个原因。”毕司沃斯先生重申道。

“听他说的,”杰格戴德说,“但是少给我来这一套,嗯,伙计。听着,在你还不会赶驴车的时候我就已经会开车了。你以为我渴望开你那辆沙丁鱼罐头?你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