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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咖啡杯,桌子,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一个人独自坐着,就像那孤独的海鸟张开翅膀站在一根木桩上,这样是多么美好啊。就让我永远坐在这里,伴着这些纯粹的东西,这个咖啡杯,这把餐刀,这把餐叉,保持它们各自本性的东西,保持我的本性的我本人。请不要过来烦扰我,提醒我什么现在到了关门的时间并且应该走了。我愿意把我身上所有的钱全都给你,只要你别来打搅我,让我一直坐下去,静静地,一个人。

“但是现在,侍者领班自己也已经吃完了饭,他走出来,皱着眉头;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他的围巾,故意做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他们必须走了;必须把窗板装上,必须把桌布折叠起来,然后用湿拖把擦一擦桌子底下。

“啊,该死。不论我是多么疲惫和厌倦了这一切,我必须硬撑着站起身来,接着找到属于我的那件外套;必须把我的胳膊伸进袖筒里;必须用围巾把我自己包裹起来,好抵御夜晚的风,然后离开这里。我,我,我,不管我是多么疲倦,不管我是多么精疲力竭,而且因为用鼻子去嗅种种东西而搞得疲惫不堪,甚至也不管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越来越笨重并且害怕劳累,都必须强使自己离开这里,去赶最后一班火车。

“我又看见横在我面前的熟悉的街道了。文明的华盖已经黯然无光。天空漆黑一片,就像打磨光滑的鲸鱼骨头。但是天际有一点亮光在闪烁,不知是灯火,还是破晓的曙光。有一种什么东西在骚动——那是某个地方的梧桐树上的麻雀在喳喳喳地啾鸣。有一种天将破晓的感觉。我不想把它叫做黎明。对于一个伫立在大街上、有些头晕目眩地望着天空的上了岁数的老人来说,城市的黎明意味着什么?黎明意味着天空泛出白色;意味着某种崭新的开端。又是一个白天;又是一个星期五;又是一个一月、三月、或者九月的二十日。又是一次芸芸众生纷纷醒来。星星渐渐隐没和熄灭。海浪之间的一道道波纹的色彩变得越来越深。笼罩在田野上的薄雾变得浓重起来。一抹红晕凝结在玫瑰花上,甚至凝结在卧室窗前那棵淡白色的玫瑰上。有一只小鸟儿在啾啾而鸣。住在农舍里的人点亮了他们清晨的蜡烛。是的,这就是永恒的复兴,不断的潮升潮落,潮落潮升。

“而且浪潮也正在我的胸中涌起。它昂着头,拱着背,翻腾而起。我又感觉到一种簇新的欲望,犹如某种东西从我心中升了起来,就像一匹骄傲的骏马,骑手先用马刺一催,随即又紧紧地勒住马头。现在,我骑在你背上,当我们挺直身子,在这段跑道上跃跃欲试的时候,我们望见那正在朝着我们迎面冲来的是什么敌人啊?那是死亡。死亡就是那个敌人。我跃马横枪朝着死亡冲了过去,我的头发迎着风向后飘拂,就像一个年轻人,就像当年在印度骑马驰骋的珀西瓦尔。我用马刺策马疾驰。死亡啊,我要朝着你猛扑过去,决不屈服,决不投降!”

海浪拍岸声声碎。

[1]英国南部索尔茨伯利附近的一处史前巨石建筑遗址。

[2]贺拉斯(65—8BC),古罗马著名诗人。

[3]琼、多萝茜、米丽安,均为常用人名。

[4]英格兰原来的一个郡。

[5]英格兰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