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28/174页)
詹姆斯·塔格特用说一半、留一半的话和模糊的暗示让大家明白,他从来不提姓名的那些华盛顿的朋友们希望看到在墨西哥修筑一条铁路,这样的铁路会对国际外交事务起到极大的帮助,而世界公众的良好反应将使塔格特泛陆运输公司得到远比它的投资更多的回报。
他们表决通过,投资三千万美元修建圣塞巴斯帝安铁路。
当达格妮离开董事会议室,走在空气清冷的街上,她听到两个字清楚而不间断地在她麻木和空虚的心里重复着:离开……离开……离开。
她听着,吓呆了。她无法想象自己离开塔格特泛陆运输公司。她感到恐怖,并不是因为这个念头,而是这念头从何而来。她生气地摇着她的脑袋,告诉自己,塔格特泛陆运输公司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她。
两位高级主管辞了职。主管业务的副总裁也辞了职,他的位置被詹姆斯·塔格特的一个朋友取代了。
钢轨铺到了墨西哥的荒漠上——因为轨道破旧,降低里约诺特铁路线车速的命令也下达了。一个带有大理石柱和镜子的加固混凝土仓库建在一个墨西哥村中没有铺设路面、尘土弥漫的广场上——而在里约诺特铁路,由于一条钢轨裂开,一列油罐车冲下护堤,撞进了燃烧的垃圾堆。艾利斯·威特不等法庭决定这场事故是否如詹姆斯·塔格特所说的那样是天灾,就把运油的业务转给了凤凰-杜兰戈,一个毫不起眼、还在拼命努力的小铁路公司,只是,它努力得不错。凤凰-杜兰戈一下子坐上火箭升了天。从那时起,它和威特石油,以及附近山谷里的工厂一起成长起来——它的轨道以每月增加两英里的速度在延伸,一直穿过崎岖不平的墨西哥玉米地。
达格妮三十二岁的时候,告诉詹姆斯·塔格特她想辞职。她在过去的三年里,在没有头衔、功劳和权力的条件下,支撑着业务部门,吉姆的那个朋友已经厌烦了主管业务副总裁的头衔,她再也不愿意把整天、整夜、整小时的时间都浪费在躲避他对她的干扰上。他从不制订任何政策,总是在竭尽可能地阻挠她的主意,最后再把她的主意当做他自己的决定。她给她哥哥下了一份最后通牒——他喘了口气,说:“可是,达格妮,你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做业务副总裁?从没听说过!董事会不会考虑的!”
“那,我就走人。”她回答道。
她从没想过怎么去打发今后的生活。要离开塔格特泛陆运输公司,如同截去她的双腿。她觉得只能让它发生,后面就听天由命了。
她一直没明白为什么董事会的成员们一致同意任命她为主管业务的副总裁。
是她,最后把圣塞巴斯帝安铁路交给了他们。她接管时,建筑工程已经进行了三年,仅仅铺设了三分之一的轨道,而发生的费用已经超出了批准的总额。她炒了吉姆朋友们的鱿鱼,找到一家承包商,用一年的时间完成了工程。
圣塞巴斯帝安铁路现在已经运营,既没有增长的贸易通过边境,也没有任何运铜的火车。每隔很久,才有只坐满几节车厢的列车从圣塞巴斯帝安一路晃荡着下山。据弗兰西斯科·德安孔尼亚说,铜矿仍在开发的过程当中。塔格特泛陆运输公司在此的消耗却从未停止。
现在,她像许多个夜晚一样,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努力思考着用哪条支线,以及多少年的时间,来挽救整个系统。
里约诺特铁路一旦重建,就可以补救其他的损失。在她查看报表上一笔又一笔的亏损时,她不去想在墨西哥冒险的、漫长而毫无意义的痛苦,她想起了一个电话。“汉克,你能帮帮我们吗?你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给我们钢轨,同时给我们最长的付款期限?”一个平静、沉着的声音回答着:“当然。”
她想到这,便有了一个支撑点,俯在办公桌上的文件上时,忽然发觉注意力更容易集中了。至少可以指望一件事,在需要的时候不会泡汤。
詹姆斯·塔格特穿过达格妮办公室前的接待处,半小时前在酒吧伙伴们那里获得的信心依然满满。打开她房门的时候,这信心却消失了,他像一个被拽去受惩罚的小孩,充满了对今后的怨恨,走到她的桌前。
她正低头在看着文件,台灯照着她蓬乱不整的头发,肩头撑起的白衬衣,松垮得显出她瘦削的身体。
“什么事,吉姆?”
“你想从圣塞巴斯帝安铁路线上收回什么?”
她抬起头,“收回?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