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14/46页)
“被点名叫到的豪克的瘦长身躯,正好从人群中走出来,他那佛里斯兰人的长脸上的一对灰眼睛朝前望着那个桶,一只下垂的手里拿着木球。
“‘这个靶子对你来说太大了,’这时他听到奥勒·佩特斯的粗声紧贴他的耳朵说,‘难道要我们把它换成一个灰色的罐子吗?’
“豪克转过身来,以坚定的目光看着他,‘我是为低地人的荣誉投掷的!’他说,‘你究竟属于哪一边?’
“‘我想,也属于这一边,你也为艾尔克·佛尔克茨投掷啊!’
“‘一边待着去!’豪克喊道,又摆好姿势。但奥勒的脑袋又朝他挤去。这时,豪克自己还没来得及抗拒,突然有一只手抓住这个往前拥的人,把他扯到后边去,弄得这小伙子冲着他的哈哈大笑的伙伴踉跄撞去。拽他的并不是一只大手,因为当豪克急忙回过头来时,他看见艾尔克·佛尔克茨正在拉直自己的衣袖,那两道黑眉毛好像愤怒地竖立在她那张激动的脸上。
“这时,好像有一股钢铁般的力量涌入豪克的臂膀。他身体稍向前倾,手里掂量了几下木球,然后抡起膀子把球抛出去。两边是死一样的寂静,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飞在半空的球,听着它劈空的呼啸声。突然,在离开投掷点很远的地方,一只银色海鸥吱吱地叫着从大坝上飞过来,用它的翅膀遮住了球,但与此同时,人们听到木球啪的一声撞在桶上。‘好啊,豪克!’低地人欢呼起来,于是喧闹声穿过整个人群,‘豪克!豪克·海恩赢了!’
“这时,大家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但他只向侧面去抓一只手。他们又高喊道:‘你好吗,豪克?球确实投进了大桶!’他只是点头,没离开原地一步。只是当他感觉到那只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时,他才说:‘你们说得对,我也相信我准赢!’
“随后,整个人群潮水般向后退,艾尔克和豪克分开了,被人群拥到通往乡村小酒店的道路上,这条路沿着督办的高冈向上拐到高地那里去。但在这里,两人从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溜了出来,当艾尔克向她的小房间走去时,豪克正站在高冈后边的畜棚前,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渐渐向上走去,那儿教区的酒店里备有一间跳舞厅。黑暗渐渐扩展到广大的地区,他的周遭越发寂静了,只在他身后的畜棚里有牲口的动静,他似乎听见从高地传来酒馆里的单簧管的乐声。这时,他听到从那所房子的一角传来衣裙的窸窣声,细碎而坚定的脚步走下步行坡道,这坡道穿过沟渠造田通往高地。现在他看见在苍茫暮色中有一个身影向那里走去,定睛一看,原来是艾尔克,她也到酒馆去跳舞。血液一下子涌上他的脖颈,难道他不应该从后面追上去,跟她一起走吗?但豪克面对女人并不是一个英雄,他思考着这个问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她走进黑夜从他的视线消逝。
“后来,当追上她的危险过去时,他也走上这条路,一直走到上边教堂旁的小酒店。在他周遭轰轰地响着挤在房前和过道里的人群的聒噪和叫喊,还有小提琴和单簧管的刺耳的尖锐声响。他不为人注意地溜进了那间行会厅,这个房间并不大,挤满了人,人们在一步远以外,什么也看不清。他默默地站在门柱旁,望着那嘈杂的人群。在他看来,那些人全像傻瓜。他关心的不再是有人还在想着下午的竞赛或者谁一小时前刚刚赢了那场比赛。人人都两眼只注视自己的女伴,跟她来回转圈跳舞。他的眼睛只寻找一个女孩,终于找到了——在那里!她正在跟她的表兄——那位年轻的堤防委员会代表跳舞。但他忽然看不见她了,看见的只是那些来自低地和高地的其他与他无关的少女。后来,小提琴和单簧管的演奏突然中止,跳舞也就结束。紧接着,又开始了另一场舞。豪克脑海里思潮起伏:艾尔克是否还信守诺言,她是否不会跟奥勒·佩特斯跳舞。他这样想着,几乎喊出声来。然后呢——对,然后他想干什么呢?但在这场舞里她压根儿就没有出现。最后,这场舞也结束了,接着跳另一种舞,一种刚在这里兴起的二步舞。音乐发狂般地奏起来,年轻的小伙子就都奔向那些姑娘。烛光忽隐忽现,豪克伸长脖子去辨认那些跳舞的人,在那里,第三对,那是奥勒·佩特斯,但他的舞伴是谁呢?一个宽肩膀的低地小伙子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脸!然而跳舞仍在继续,奥勒和他的舞伴转了出来。‘佛里娜!佛里娜·哈德斯!’豪克几乎大声喊出来,紧接着他轻松地长叹了一口气。可是,艾尔克在哪儿待着呢?难道她没有舞伴?还是因为她不想跟奥勒跳舞,就把一切人都拒绝了呢?音乐又停下来,于是开始跳一种新舞,但他还是没有看见艾尔克!那儿又来了奥勒,仍然是搂着那胖乎乎的佛里娜!‘喏,喂,’豪克说,‘杰斯·哈德斯不久以后也不得不只留下二十五方地养老吧!不过,艾尔克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