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22/46页)
“在过道上,艾尔克迎面向他走来。‘水闸的情况怎么样?’她问。
“他带着神秘的微笑低头瞅着她,‘我们不久将使用另一个水闸,’他说,‘还有许多导流洞和一个新的堤坝!’
“‘我听不懂你的话,’艾尔克答道,同时走进房间,‘你想要干什么,豪克?’
“‘我想,’他慢吞吞地说,然后停顿了一下,‘我想给那个从我们场院对面开始、向西结束的大海岬筑起一道坝,围出一块陆地来。大洪水几乎三四十年没有侵扰我们了,但是一旦再有那么一次凶猛的洪水袭来,搅扰我们的生息,我们这里整个的美好生活也就完了。让海岬任其自然地留在那里,是墨守成规!’
“她无限惊讶地望着他:‘你就这样责备你自己!’
“‘我责备我自己,艾尔克,但是,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有这么多别的事要做!’
“‘是的,豪克。自然,你已经尽全力了!’
“他坐在老督办的靠背椅里,两手牢牢抓着扶手。
“‘对此你有足够的信心吗?’他的女人问他。
“‘我有,艾尔克!’他赶忙说。
“‘你不要太匆忙,豪克,这是一桩生死攸关的大事,恐怕所有的人都要反对你,谁也不会想到你的辛苦和操心!’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说。
“要是这事办不成呢!”她又高声说道,‘从小我就听人说,那条小水路是不能堵塞的,因此不准重提这件伤脑筋的事。’
“‘这是懒惰的借口!’豪克说,‘究竟为什么不能堵塞这条小水路呢?’
“‘这我没听说过。也许因为它下边是通着的,冲刷太强。’她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从她严肃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几近调皮的微笑。‘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她说,‘有一次我听雇工们说过这件事。他们说,要想在那儿筑堤,必须献祭一件活物,把它一起筑在坝里。在另一边筑坝时,那大约是在一百年前吧,就是把一个吉卜赛孩子筑在坝里了,那孩子是他们用重金从母亲手里买来的。现在可是没有一个母亲会卖自己的孩子了!’
“豪克摇了摇头:‘幸亏我们没有孩子。否则他们会要求我们交出孩子的!’
“‘绝不会让他们得到!’艾尔克说,像在恐惧中把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
“而豪克却在微笑。她又问:‘那巨额的费用呢?这你想到过吗?’
“‘我考虑过了,艾尔克。我们从那里得到的,要远远超过开支,旧坝的维护费有很大一笔要落在新坝里;我们自己动手干,在教区里我们有八十多辆马车,青年劳力在这里也不缺少。至少你不是徒劳无益地把我推上督办的位置,艾尔克,我想让他们看清,我是一个人物!’
“她在他面前蹲下去,无限忧虑地望着他,现在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得继续干我的活去了,’她说,她的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摸了一下,‘你干你的事去吧,豪克!’
“‘阿门,艾尔克!’他面带严肃的微笑说,‘工作在那儿等着我们俩呢!’
“两人都有足够的工作要做,但最繁重的担子现在落在了男人身上。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也常常在工作之余的晚上,豪克总是跟一个很能干的土地丈量员坐在一起潜心计算、描图和制设计图。他单独一人时,照样这么干,往往过了半夜很久才结束工作。然后,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那间共同的卧室——因为在豪克的家里已经不再使用起居室的那两张有霉味的壁床了——为了让他最后能安静地睡一觉,他的女人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似的,虽然她怀着一颗一直怦怦跳动的心等过他。接着,他有时吻吻她的前额,轻轻地说一声亲昵的话,自己也躺下来睡觉,但往往到头遍鸡叫时才睡着。冬天刮暴风雪的时候,他就跑到大坝上去,手里拿着铅笔和纸,站在那里又是画又是写,一阵风吹来,刮掉他头上的帽子,他那灰白的长发围着他热乎乎的脸飘来飘去。不久,只要冰没有把路封住,他就跟他的佣工划小船到浅海上去,用测锤和标杆测量水流动的深度,这个深度他还很不清楚。艾尔克往往十分替他担心,他一回到家里,他就能从她紧握的手、从她平时那么安详的眼睛里的一瞥闪亮的目光,看出她的担心。‘要耐心,艾尔克,’他说,有一次他觉得他的女人好像不肯放他走,‘在我拿出提案以前,我自己必须首先摸清情况!’这时,她点点头,让他走了。他没少骑马进城到总督办那里去,忙完这一切以及家里的和农业的事情之后,又总是工作到深夜。除了工作和公务上的事情,他几乎断绝了和他人的交往,就是跟他女人的交谈也越来越少了。‘这是艰难的岁月,还要延续很久呢。’艾尔克自言自语地说,动手去做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