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第13/19页)

“还有别的什么吗?”

“还有,你想跟她生一百万个小白痴!”说完这个玩笑,她大笑起来。

“谢谢你,梅。你让我豁然开朗了。”我吻了吻她的脑袋,答应第二天还跟她玩追逐游戏。

那天晚上,我向玛吉问起格蕾塔,她说:“她三十五岁。她太漂亮,太聪明,太抑郁,太有趣,太悲伤了,她在所有方向都过于极致。这样活着太艰难。她把自己累坏了,也把我们累坏了。”

“你曾经想过自杀吗?”我问她。

“想过,”她承认,“有时候会想。可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认识我以来呢?”

“没那么经常想啦。”她说。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发现自己正盯着她的手腕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说,“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仅仅划破手腕。如果我要自杀,我很可能会用一根非常短的绳子吊死自己。”

12

七月,雅克舅舅还是没来接我。一开始我并不着急。我估计他可能在海地或圣保罗逗留了一阵,或是途中结了第六次婚。雅克是靠得住的,只是经常慢慢吞吞。

然而又是两个星期过去了。

接着又是两个星期。

八月的倒数第二个星期,我接到了贝丝打来的电话,她听上去都要疯了。“你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一整个夏天都不给我打电话?我不得不贿赂了U大学某个家伙一点钱,问他要到了玛吉的家庭电话。”

“我摔断了腿,”我解释道,“没法打电话。”

“雅克舅舅死了。”她说,“你得回家来。”

我大笑。“去他妈的雅克。去他妈的。我他妈的恨死他了。”一秒钟后,我哭了起来。他是个糟透了的父亲,但我只有这么个父亲。

“他年纪大了,N,都七十七岁了。”贝丝语气温柔地说。

跟老玛格丽特一样大,我心想。“他怎么死的?”我问。

“中风。”她说,“来得很快,他没有受苦。”

“就算他受点苦我也不会介意的。”我说。接着我又哭了一会儿。“他都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更别说你还假装他已经去世多年了呢。”贝丝提醒我。

“还有这茬儿,对。”我在袖子上擤了把鼻涕。“你很幸运,因为你和那个浑蛋实际上没有关系。”我对她说。

“什么意思?”贝丝问。

“血缘关系。”

“哦,别烦了,N,”贝丝叫起来,“你知道我讨厌你玩这个游戏。”

事实上,简,贝丝确实是你血缘关系上的姑妈。尽管我经常喜欢拿这个开玩笑,但她的确是,而且一直是我的姐姐。如果我之前对你撒了谎,这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贝丝的体重问题也会降临到你头上。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理解给孩子编故事的重要性。孩子会把你说的关于她的一切都当真,所以在这方面你要特别当心。在我小时候,雅克舅舅说我像我母亲一样“放浪淫乱”,像我父亲一样“撒谎成性”,后来我一辈子都在不同程度上实践了这样的恶名。

启程赶赴雅克葬礼的前夜,我失眠了,于是我下楼来到厨房。我发现玛琪一人独坐桌旁,喝着家里自酿的玛格丽塔酒。她那只正常的眼睛正流着泪,见我进来她也没有试图遮掩。

我问她怎么了。

“我今天有点不开心,”她说,“不过我知道这肯定会过去的。”

“很抱歉。”我说。

“不用抱歉。每个人都是不开心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我舅舅死了。”我告诉她。

她给我倒了杯玛格丽塔酒。“喝吧。”她命令道。

我照做了。

“我不喜欢男人粉[10]。”她说。这时候她还只是微醺。

“‘男人粉’是什么?”我问。

“你长得很帅,但我不喜欢男人粉。”她又说了一遍。

两杯玛格丽塔酒下去后,她开始有点聒噪起来。

“我想去旅行!”她叫起来,“我想看看这世界!”

我忍不住想道,她只有一只眼睛,永远都只能看到一半的世界。

又是两杯玛格丽塔酒下去,她再度陷入了郁郁寡欢。

“我讨厌玛格丽特小镇。”她说,“我希望能离开这里。这里每个人都无聊透顶,我也无聊透顶。”她笑起来,“你绝对不会想跟我做爱的,是吧?玛吉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