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第15/19页)

葬礼真正结束,是在雅克的第三任妻子突发轻微中风,不得不被急救车运了出去的时候。

六个抬棺人当中,我,一个全日制的研究生,尽管一条腿仍不好使,却仍算是体力最好的。另外五人包括我那五英尺高的姐姐贝丝,雅克的三位老战友(其中一个刚刚做完髋关节置换手术,第二个的膝盖有毛病,第三个的一条胳膊是假肢);当然了,还有一个就是烟不离手、患有厌食症的阿梅莉。正常情况下,贝丝应该是体力最好的,但就在雅克葬礼的前夜,她睡觉时被蜘蛛咬了,伤得很惨。她整张脸肿得厉害,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我们六人得抬着雅克的灵柩爬一座山。头一天夜里下了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贝丝声音嘶哑地对我低语),道路基本变成了泥地。行至某处,我们抬着的雅克的灵柩掉下来,一路滑到了山底。我很想对所有人说,就让他待在那儿吧。气喘吁吁的阿梅莉一屁股坐到她父亲的灵柩上,吞云吐雾,接连抽了两支烟。没人对此提出异议。“该死的雅克,” 阿梅莉操着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比利时口音咒骂道,“该死的,这该死的家伙。”

直到葬礼结束,我才发现L也在。认识玛格丽特时,我刚刚跟L分手。那阵子很难熬:你有千千万万种方式让对方知道,你们之间结束了。我已经快一年没见过L了。

分手之后她瘦了,浅金色的头发扎成马尾辫——这个发型很适合她。她的眼睛是浅蓝色的,清澈而空洞,与她的深色连衣裙相互映衬。L眼睛的颜色太浅了,让她看上去永远带着惊讶的神情。

她朝我招了招手。

“我想吻你的,可惜我汗涔涔的。”我对她说。

她吻了吻我的脸颊。“雅克的死我很遗憾,亲爱的。”

我耸了耸肩。

“你的腿怎么了?”

“说来话长。”我说。

“嗯,看得出来。”

“你可以不用来的,L。我和这混蛋是正儿八经的亲属关系,可我都差点没来。”

“我一直挺喜欢雅克的。”她说,“他对我很好。每次我们遇到他,他都会过来拥抱我。”

“他只是想感受你的乳房而已。”

“别这么下流。我不喜欢你这样。”L摇了摇头,“你还和那女孩在一起吗?”

我踌躇不语。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挑起一道修理得完美无瑕的眉毛。

“比你认为的难一点。”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觉得是你故意把事情搞复杂了。”她说。

“或许你说得对。”

“如果你还和那女孩在一起的话,她怎么没来参加葬礼呢?”她问。

我摇摇头。“我们别谈她了吧。”

“再说一遍,她叫什么来着?”她问。

我知道,她很清楚玛吉叫什么名字,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装作不知道。“她叫玛格丽特。”

“哦,对了,玛格丽特!”L笑了,“玛格丽特・汤,对吧?”

我点了点头。

“玛格丽特这名字挺普通的,不是吗?”

“是吗?”

“好吧,也没那么普通。我的意思是,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

哦,L,你总叫人一眼看穿!然而我猜没有城府正是你的魅力所在。原谅我上帝,此刻我决定要再次和L上床。

“你看上去很漂亮。”我对L说。

“真的?”她的声音里满怀希望。

“真的,而且我真的好想你。”某种意义上说,我的确思念她。跟L上床简直如自慰般愉悦:她无所求也无所取;她是那么安静,那么平和。

平和,无趣。我在和她上床的时候,想着我的玛吉,我那性感、凌乱、复杂的女孩。明知她疯狂,被诅咒,明知某天(任何一天!)她会变成玛琪或是老玛格丽特,明知她体内还有很多个小米亚和小梅,但我依然爱她。我爱她。我爱她,思念她。思念到几乎无法呼吸。

“觉得如何?”完事后,L问我。

虽然实在说不出口,但我已经忘记L的存在了。利用完她,现在我只希望她消失不见。可怜的、头脑简单的L。

简,我为那晚对L所做的事感到羞愧。实际上,你最好知道实情:在我初识玛吉时,我还是L的未婚夫。是L主动要求我娶她的,但我依然难辞其咎。

如果那时你认识我的话,我怕你会不太喜欢我。你是正直之人,我看得出来,然而那些日子里,我并不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