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孟买剧场(第10/53页)
我问:“你怎么把一百零一颗椰子运到神庙?”
他告诉我更多关于象神节的情况。每年,你都得向神像制造者购买一幅新像。随你自己的意思,你先把神像放在家里多久都可以,但在庆典结束时必须把它丢掉,或把它浸入水里。他们一家人的做法是把神像放在家里一天半,然后把它沉入离家不远的一座湖里。他母亲一辈子最大的期望,就是雇一支乐队把象神像从神像制造者那边迎回家里。最近她总算做到了。她的另一个儿子找到一份非常好的工作,他们一家请了一支乐队把神像迎回家中。把神像从家里送到湖边时,也有那乐队同行。
听着这些关于象神欢喜天、神庙、朝圣、许愿、献祭等等的话,我开始稍微意识到土地对巴提尔先生一家这类人所具有的神圣性,他们在生活中偶然感受到的荣耀,他们所接触的美好事物。他们的世界包括肉眼见不到的东西。塔纳是一片工业郊区,但那片土地本身历史相当悠久。它有自己的神圣本质,同样,这些人在这里可以自然地适应许多不同的感受。
就在举行象神节的好日子期间——就在这里,在这个地区,在我先前走过、只观察到表相的那些巷子里——十岁的巴提尔先生看到了那张宣告湿婆军领袖即将来访的海报。为了一睹那位领袖的风采,他去参加了集会。在当时,领袖自己发行了一份周刊,他更为闻名的身份是著名漫画家。小男孩巴提尔看到领袖时,并不觉得他在身材容貌上有什么出众之处。他看到的是一位瘦子,戴着眼镜,穿着纽扣全部扣上的长外套。但当领袖开始说话时,男孩的血液便“沸腾”起来。领袖的演讲历时三十至三十五分钟,末了,像年幼的巴提尔一样,那些因想到马哈拉施特拉邦的真正主人必须承受的所有不义而热血沸腾的人,开始为领袖高声喝彩。
“那时你年纪还那么小,能理解那些有关马哈拉施特拉人受到歧视的话吗?”
“能。我不时听到别人谈论穆斯林和外地人如何对马哈拉施特拉人不好。我在家里听到这些,在街上也能听到。我哥哥时常向我提到这些。”
“你父亲呢?”
“他对这个完全没兴趣。”
父亲不像儿子那样,过的是安稳的日子。巴布父亲的情况也是如此。
在此之后,虽然十岁大的男孩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听到激昂的湿婆军演说,他却开始为党部张贴海报和悬挂旗帜出力。后来,当他父亲过世、他到晶体管工厂上班以后,他开始在晚上为党从事政治活动。他找到新工作之后,仍然继续为党工作。他的新工作是处理输出劳工到迪拜及中东地区的事务,相较在晶体管工厂所得的三百卢比,他这时的月薪是九百五十卢比。他负责面试申请者。
他不想自己前往中东赚一笔?
“我没通过大学会考。到了那边也只能做些低贱的工作。”
“你不觉得把人从这里送到穆斯林国家有些不妥吗?”
“并非所有穆斯林都是敌人。”
那时他在党部的工作是晚上在湿婆军办公室值班,听取人们的投诉。湿婆军一向看重事务的社会层面;在这方面有许多可以做的事。人们需要帮忙。有些人一天只有四小时有自来水供应,在许多建筑里,二楼以上就取不到水。甚至在他被任命为湿婆军的地区领导——这是三年前的事——以后,他还继续从事这类民众服务。譬如说,我们刚到达时,有一位妇女跟他母亲一起在厨房里。她是来抱怨关于自来水接管方面的问题的。为了接水,她付了某人一千卢比,但到目前管道还没接上,也见不到半滴水。地区领导必须关心人们的疾苦,那在政治上会有利于党。
他的血还会沸腾吗?或者,在湿婆军获胜、他自己也跻身地区领导之后,他已经变得比较平静了?
他的血还会沸腾。“离这里大约二十五公里,有一个叫毕万迪的地方。当印度在板球比赛中输给巴基斯坦时,那里的人——那里的穆斯林——会在市场里燃放鞭炮。小时候我对这事没什么办法,现在,我可无法忍受了。过去有几批穆斯林从毕万迪来到塔纳这里,当地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在一九八二年跟他们起了冲突。当地人闯入穆斯林的商店,抢劫货品来转卖,一条毛巾卖两个卢比。现在穆斯林又回来开店,可是他们不敢再嚣张了。湿婆军是很有力量的。我就这么告诉你吧:穆斯林甚至会捐钱给湿婆军。”
尼基尔自行问道:“那不是勒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