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孟买剧场(第9/53页)

他在十岁时首次见到领袖——就在此地,在这片地区。那应该是一九六九或一九七○年。有一天他看到一张宣告领袖即将来访的海报。当时,他从未听人提过领袖:湿婆军只成立了三年,领袖还没像后来那么有名。但巴提尔先生注意到了那张关于领袖来访的海报,那是在伽巴提节⑫期间。现在,在巴提尔先生的言谈中,宗教和湿婆军政治开始产生联系。

伽巴提,或称伽尼萨,即印度教的象神欢喜天,长着和善的长鼻、明亮的眼睛,大腹便便。他在马哈拉施特拉邦备受崇拜。他在巴提尔先生宅内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这家人在屋内摆了一幅伽巴提神像。每年都有为象神欢喜天举行的节日,历时九天,每天都有一项重大活动。巴提尔先生小时候每天都会去参加活动,每年都不例外。

通过尼基尔的翻译,他用马拉塔语告诉我说:“我得到的一切福分都是象神欢喜天所赐。每个月有一天是拜象神的日子,那时我就跋涉一百一十公里前往巴里的象神欢喜天大神庙去祭拜。”他母亲(肤色比他白许多)在一旁不停点头。

索尼牌电视机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幅供奉在巴里的那尊神像的彩照或图画。象神的大肚腩是大剌剌的醒目红色,看来并不那么慈祥。

我问道,他家人是否向来把象神欢喜天视为好运的赐予者。他回答说是。在他自己的生活中,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把象神欢喜天跟好运联系在一起的?

他搔搔稀疏的头发。那只姜黄色虎斑猫,也许是小猫崽,现在坐在先前督察坐过的椅子底下,小心扫视着四周。巴提尔先生的母亲坐在门口的水磨石地板上——那地方像是她专用的座位——抬着头,似乎也在回想她儿子第一次得到神佑时的情景,厚镜片在她的眼睛上投下光圈。

摆着对称长枕的床铺上方的墙上有一管日光灯。印度人使用日光灯,因为便宜。那面墙上有两扇小窗。一扇装了垂直的铁条,另一扇的铁条——为了变化及风味——则是横向的。两扇窗的帘子同一式样,都在两个地方用带子扎起。

这间粉红墙壁的小室倒是塞满了令人注目的东西:下过不少心思、充满自豪的摆设。房内有一座衣橱,还有一台大约三英尺高的黑框玻璃柜。柜上有一根相当大的多色蜡烛,跟索尼电视上的洋娃娃构成平衡。架上的东西包括一组不锈钢大杯及八个有花纹图案的瓷杯。那玻璃柜和里面的东西——除了大铝杯外——跟我童年时代见过的一样。它们在这里还被颇为齐全地保存着:看到它们,我满心好感。

巴提尔先生终于说:“我从来没认真上过学,只是到处游荡,打打板球。最后他们说要把我撵出学校。我就向象神祈祷。我告诉他,如果没被退学,我就会去巴里朝圣。我没被退学,女校长改变了心意。她找我去,说那次只是给我警告。”

他记起这件事,也同时记起了象神欢喜天给他的其他护佑。“我母亲在三四年前生了场病,高血压。她住院,必须戴上氧气罩,还说不出话。我前往巴里的象神庙,献上花环和椰子。回来时,我母亲已经好了许多。”

他说这些的时候,他母亲——并非如我先前所想直接坐在门口地板上,而是坐在一块约一英寸厚的薄木板上——双手合十。通过尼基尔的翻译,她告诉我她合十是在感激欢喜天。

他甚至在出生的过程中也得到了神的保佑。那是在一九五九年。他们这个地区发生了严重的暴动,有人投掷石头。要叫出租车并不容易,但他父亲找到了一位愿意设法把巴提尔太太送到医院的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必须在暴动的人群里行驶五公里才能到公立医院。这辆车子安全抵达,他母亲一进入医院就生下了他。

母子两人轮番说着这故事,坐在地板上的母亲再度合起双掌,说那是欢喜天的庇护。

然后,大约在两年前,他面临了一次严重的危机。这危机涉及他的政治生涯,历时九天。对于处在焦虑中的人,那可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他前往巴里朝圣,向象神欢喜天许愿,说如果能脱离这次危机,他会向他献祭一百零一颗椰子。

那不是用金钱向神行贿吗?

“我的信仰有现实基础。我可不会用一百零一颗椰子求神让我成为印度总理。”

他对象神欢喜天的信仰是否来自内心深处并一直存在?或者他只是在祈祷之后想发现某种神迹?

通过尼基尔的翻译,他说:“甚至在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我也听得到内心的一个声音。我想,你可以称之为自信吧。”尼基尔说出他用来表示“自信”的马拉塔语“atma-vishwas”,那是象神欢喜天最珍贵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