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孟买剧场(第34/53页)
帮派分子到作欢母的庙宇献祭。戈提先生的妹妹虽然因为违反习俗为爱情结婚而被逐出家门,她所嫁的却是位阿育吠陀派医生,也就是满腹传统知识的人。不管传统仪式在都市里要做多少变更,还是有许多人举办。孟买市里对懂得仪式的人有需求。
那位执行仪式的专业祭司就是因此来到孟买的。他来自马哈拉施特拉南边的那个邦。他属于由齐特拉普尔萨拉斯瓦特婆罗门所构成的祭司团体。更准确地说,他来自侍奉一座著名庙宇的七个祭司家族之一,这间庙宇所供奉的神祇已经被膜拜了三百多年。
可以说,这位祭司是在静修所里长大的。他的父亲是祭司,祖父也是——他能追溯的先人仅到这里。祭司在十岁时丧父,不过他成长于一个大家庭,就由叔伯传授仪式程序和经文。
出身祭司家族让你在社群中拥有身份地位,但不意味着你会有钱。在庙里任职的祭司收入很少,小男孩也从未去外地度假。他的童年几乎完全在庙里度过,他在那里只会学习涉及宗教方面的知识。学习阶段快结束时,镇上开设了一家非宗教的现代化学院,不过他也只在那里读了一年。所以,他可没受过多少现代教育,当他必须工作赚钱时,也没有什么现代行业是他可以从事的。
跟他父亲和祖父一样,他只能做祭司。那可不是容易的事。七个祭司家族——都是大家族——出了不少祭司,他们根本无法全部在地方上找到工作。更糟的是,当地许多萨拉斯瓦特婆罗门社群的成员都搬去孟买了。
年轻的祭司决定跟随他们,到孟买看看有什么发展。孟买不是个欢迎外人的城市,但祭司运气不错。他在城里有个姑妈,就在她那边住了一年。不过,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姑妈有个儿子已近成婚之年,婚后就会把新娘带回来,祭司必须住到别的地方。还好,一时之间总有个栖身之处。
工作的机会也有了。由于祭司出身的乡间庙宇在社群里颇有名气,而且实际上由于去过那里的人都对祭司的家族有所了解,也由于孟买有人在祭司小时候就认识他,所以他不必——譬如像一位新律师等案子那样——苦苦等着人家来请他去为新公寓做乔迁或辟邪仪式。他一来到这个大都市,就马上替人家做了一些仪式。
当时他才二十四岁,是个害羞的年轻人,仍然一副乡下模样,未脱庙宇习染。在早期的那段日子,当他替人家做仪式而被问到费用时,他总是撇开钱的问题,告诉他们随意就行。人们就因此占他便宜,只是一开始他并未料到这点。他发觉之后便决定定下收费标准。如果他让客户自行决定付多少钱,有时一场婚礼只会收到区区三百五十卢比——要知道,一场婚礼下来,他常常得念经长达六小时之久,同时还得做许多繁复的事。现在,他替人做婚礼仪式的固定费用是一千卢比,对此可没有人抱怨过。
他就这样在孟买安顿下来,在他那一行树立了名号。大约一年后他姑妈的儿子结婚时,祭司已经有能力搬到别的地方。他成了一名“付费宾客”。这是孟买特有的做法,情况如下:他在别人家公寓的房间或夹层里租一个睡觉的地方。这对他就足够了。
他发现,在孟买作为一位祭司,他拥有一些优势。孟买总共有五位来自他那个社群的祭司,其中两位年纪较大,第三位则在孟买师从其父。我们这位年轻祭司可以说还留有庙宇的原味,因此老派或保守的人比较喜欢他。只有一位祭司比他年轻。
孟买还有第六位祭司。不过,他那么出名,地位那么牢固,作风那么气派,而他的仪式做法也那么现代化,应该把他当作另一类型看待。这位祭司为了适应孟买生活的步调,把旧仪式做了大幅修改,以至于可以在三个半钟头内念完通常需要六个钟头的婚礼经文。这位祭司已经六十三岁了,因为念经的速度而被称为“电力祭司”。他也把某些仪式所念的经文录成录音带,然后卖往海外的社群——主要是波斯湾几个产油国家里的。据说,一卷婚礼用录音带要价一千卢比,较短的仪式所用的录音带则相对便宜些。根据人们的说法,他在这方面做得非常成功,因此他跟太太(一位银行主管)得以到伦敦和美国度了一段长假,甚至在假期当中——真是一事成功,万事顺遂——电力祭司还替人办了三次婚礼和三次入法礼。目前他在孟买的地位相当重要,已经成为湿婆军的领袖之一,他也出资拍摄了一部马拉塔语影片。
年轻祭司这样形容电力祭司:“他是个有经营头脑的家伙。”不过,年轻祭司不想跟这位老名人竞争,他不想录制仪式用录音带。他照老办法做仪式,这让他觉得很妥当。他认为还是有人喜欢这种方式的。由于孟买的交通情况——他每天来往各地可能会花上数个钟头——他一天顶多只能做三个仪式,那对他而言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