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势力终端(第5/16页)
“他们大多是什叶派教徒,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是新年。”这是纪念什叶派创教者阿里④的儿子侯赛因殉难的日子。“在别的地方,新年为期十二天到四十天,在勒克瑙它却长达两个月零八天。曾经有一位奥德的王后许下诺言,说如果她的某个愿望实现了,那么奥德王国的新年将有两个月零八天之久。新年节日让这里的什叶派有了共同的认同。在那些日子里,他们号哭,他们捶胸,他们用刀子割自己,他们哀叹。这让他们得以忍受悲苦,也让他们走出屋外。这些新年期间的活动使他们跟属于多数的逊尼派关系紧张。结果是,勒克瑙从未发生印度教徒跟穆斯林的冲突,只有逊尼派跟什叶派的冲突。
“这一带清真寺不少,按时从四面八方透过麦克风及扬声器传来的声音。逊尼派和什叶派说的是一样的语言,但时间稍有不同。因此,一天有十次宣礼,而不是五次。
“还有为期一个月的斋月,白天必须禁食。在那个月之间,餐厅白天不营业,晚上才开门。这让人觉得有一种真正穆斯林旧城堡的气氛。”
在纯粹的穆斯林国家,人们对其宗教信仰可能会看得比较轻松,他们也可能相对不容易神经过敏。但在这里,大家都知道,出了市场的巷弄就到了另一种信仰的世界,而来自这个外部世界的是威胁和挑衅。
我即将离开勒克瑙时,拉希德告诉我一些最近令人担心的威胁。有一个班加罗尔人向法院提出请愿,以《古兰经》鼓吹叛乱为由,主张印度全国查禁所有版本的《古兰经》。这项请愿是挑衅的举动,照理不应该认真看待。但,拉希德说,一名法官——女法官——却过分拘泥于法律条文而同意受理。这引起了暴动。后来另一位法官否决了提案,认定《古兰经》跟《圣经》一样是“基本文献”,因此超乎那种法庭请愿的范围。
还有三百英里外的小镇阿逾陀的一座清真寺引发的问题。这座清真寺已被印度教徒改建成寺庙。对印度教徒来说,阿逾陀是个重要甚至神圣的地点。它是《罗摩衍那》主角罗摩大神的出生地。有些印度教徒说,穆斯林入侵之后,在罗摩的出生地盖了一座清真寺。独立之后,印度教徒希望收回该地。拉希德说,为了避免暴动,清真寺在一九四九年关闭了。然后,大约在四年前,事态有了变化。一名印度教徒向地方法院提出请愿,要求法官允许印度教徒在清真寺祈祷。这项请愿通过了,清真寺的门锁被打开;清真寺落入印度教徒手中,至今未变。过去发生过几次暴动,有人丧命,激烈的争端犹未停息。
第三项威胁跟穆斯林的私法有关。一个有钱的穆斯林律师和第一任妻子离婚,然后再娶。他按照他们的穆斯林婚约,付给第一任妻子一笔钱。被抛弃的妻子后来向印度法院提出告诉,要求前夫也必须按月付她赡养费(这是拉希德的说法)。经过二十年,这案子终于上诉到印度最高法院。审理法官指出穆斯林私法的缺失,判定女方可以获得赡养费。穆斯林认为这干预了属于他们信仰一部分的私法,因而群起抗议。在抗议的压力之下,印度政府通过法案,使最高法院的判决失去效力。
帕尔宾住在勒克瑙旧市区一栋老式、宽敞、有围墙的穆斯林房子里。前头是客厅,私人房间则在后头。两年前,帕尔宾决定涉足政治。其他妇女——无论是不是穆斯林——忌妒她,但帕尔宾在政界已经有些成就,不久前还率领一团穆斯林妇女晋见了总理。帕尔宾客厅的赭色墙上就挂着几张那个场合的照片。
帕尔宾是个面貌姣好、仪态端庄的女人。她的家族出过律师、地主及政府高官;她所属的阶级曾是此地的统治阶级,她就洋溢着该阶级的自信。她跟市场中的穆斯林以及偶尔在那里的巷道匆匆来去、戴黑面罩的娇小女子可说有天壤之别。她不戴面罩,言谈清晰有力,但有时也会出人意料地露出女性自制的一面,让你想起她来自一个特殊文化,想起这栋有女性隔离空间的穆斯林房屋代表了她人格特质的一个重要部分。
她要从事的是“世俗”政治,她的意思是说,要以穆斯林妇女的身份参与国家政治。这个抱负完全没有冲淡她的宗教信仰。她说,穆斯林信仰有某些方面属于“律法”:它们没有讨论的余地。妇女权利便是其中之一。
在伊斯兰社会里,妇女享有许多权利。她们的权利——这些原本就是“律法”——无须再由国家来修订,譬如,她们享有继承双亲财产的权利,印度教妇女没有这种权利。穆斯林妻子在婚姻期间收受的东西都属于自己所有,西方妇女则得不到这种待遇。议定婚约时,男人必须允诺,如果他跟妻子离婚就得付给她一笔金钱。那就够了,穆斯林妇女无法接受付赡养费的做法。妇女为人妻之后并不表示她就会变成用人。离婚之后,前夫只会变成一个陌生人而已,此后妇女就不应该从他那里拿钱。其他国家或社会可能会想根据时代需要改变人们的权利,但《古兰经》已经为穆斯林立下了永世不移的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