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尊之影(第24/29页)

“攻击我的那两个人把我丢下了,我往一家诊所走去。大家看着我,血从我裤子里渗出来。观看的人也爱莫能助。如果伸出援手,他们会大大得罪恐怖分子。我请一个摩托三轮车夫——金庙外头有不少——载我去看医生,这时才有两个锡克人帮助我。后来我得知帮我的两个人是共产党员。

“后来,报社把我派到东部,但为了我的安全,却是偷偷摸摸做的。”

另一位记者达利普告诉我宾德兰瓦勒占据金庙之后的情况。

“大家不再到金庙来。我两家邻居都不再去金庙,虽然他们很想去。金庙里发生的事让大家气愤,但锡克政党从未针对宾德兰瓦勒带枪亵渎金庙加以谴责。锡克政党跟金庙中的宾德兰瓦勒煽同样的风、点同样的火,他们也对他有所顾忌。他是个杀人魔,他才不管你是印度教还是锡克教徒——只要反对他,你就是他下手的目标。

“我目睹了他下令执行的一次谋杀。我正坐在师尊那纳克客寮三楼的四十七号房间里。那是他常在金庙里跟追随者待在一起的客寮之一。房里到处坐着武装分子,八个或十个。这是在一九八三年年中。突然,进来了一个家伙。他是个中年锡克人,穿着衬衫和宽裤,神情怏怏不乐。他头发剪短了,胡子修剪得一塌糊涂。他对宾德兰瓦勒说:‘圣师,巡官毕丘·拉姆把我搞成这副模样。他把我带到警局,这样亵渎我。他把我的头发和胡子剪掉了。’

“宾德兰瓦勒马上叫一名助手把事情经过一一记下来。大概十五天之后,那位派出所主管毕丘·拉姆就被杀了。

“第二种运作方式及下达谋杀令的方式是由他在公开场所宣布他想要置之死地的人的名字。从一九八二年七月十九日到一九八四年六月之间,他都是这样做的。他会先做一场演讲,内容总是攻击甘地夫人、印度总统吉亚尼·宰尔·辛格⑭以及旁遮普首席部长达巴拉·辛格。他会说,这些人伤害了锡克人,应该为此受一点教训。接着,他会批判某些当地的警官。许多被他点到名的人后来都会被杀。阿姆利则的高级警官巴昌·辛格被杀了,一起丧命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

“我常跟锡克人交谈。大体上,锡克人不会跳出来谴责金庙里发生的事。他们怪罪新德里——一切都是新德里惹的祸。他们从不会批评宾德兰瓦勒那伙人。恐怖分子被杀时,锡克人都很气急败坏,他们认为其中必有诈。如果是恐怖分子杀了无辜的人,我从未听邻居表达过任何遗憾。”

达利普跟锡克人有些关联,这说明了为何他会激动。

我说:“有一位跟锡克人很熟的人告诉我,说宾德兰瓦勒那伙人样子看来不对劲。他们眼神迷乱。你看这是不是某种集体疯狂?”

“那是少数族群的恐惧,受迫害情结和死亡愿望。那是一种新宗教,制造了一些杰出的将军和运动员,但从未造就出可以强化信仰的伟大宗教思想家。哥宾德·辛格师尊在一六九九年设立卡尔沙教团之后就没有新进展,一六九九年之后就没出过伟大思想家。

“那是疯狂,那是盲从。实在无法加以解释。独立之后,宾德兰瓦勒这种人竟然被视为哥宾德·辛格以来最重要的锡克领袖,这真是锡克教的不幸。他在世时,许多锡克人把他称为第十一代师尊。他可真是甘地夫人造就出来的人物。甘地夫人让他壮大起来对付锡克人的阿卡利党。”

“这些受过教育的人为何支持宾德兰瓦勒?”

“挫折。”

“你自己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

“一九八二年七月二十四日,在金庙里,那间出了名的四十七号房。他的保镖搜了我的身。一九八二年金庙首度出现枪支,那可是犯了教规。

“一九八二年七月二十日他来到金庙,一九八四年六月六日遗体离开。他害得最深的是锡克人,害得最深的是锡克教。他害了旁遮普,害了印度。

“他的助手盘问我,得知我是记者之后,他们很高兴地笑了,立刻把我带到里面。

“我问候了他。他坐在一张绳编床上,服装打理得不错,穿着那件长及膝盖的白色棉袍,缠着那条蓝色头巾。腰带上挂着他的左轮手枪。他眼中充满愤怒——大家都想知道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他一副瘦巴巴、没吃饱的样子,危险人物的模样。他说:‘你干什么的?’口气很专横。我说:‘我是记者。’我告诉他我替哪家周刊工作,提到我同时也是一家加拿大报纸的记者。‘你要访问我?’‘不,我只是来沾光。’”

沾光是你见到圣人时的收获:信徒只要见到圣人就分享到他的福分。

“他受宠若惊。他笑了,笑出声。我刚进来时,他还一脸严肃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