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尊之影(第27/29页)

他认为这个目标可在十年或十五年内达成。目前,运动进行得颇不顺利。“缺乏纪律,没有中央领导。我们失去了控制权,情况对政府有利。这些反社会分子有些是被运动的情感层面吸引而来的半宗教人士。他们书读得不够深,对书读得深、教育程度高的人并不尊敬,因为书读得深的人不主张盲目杀人。毫无疑问,这里有些是政府派来卧底的,但罪都归在锡克人头上。相较而言我们团体”——全印锡克学生联盟——“没有那么多坏分子。”

他出生于一九四七年国土分裂时划入巴基斯坦的旁遮普境内。“我两位曾祖父是兰吉特军队中的将军,一八四三年和一八四九年的两次盎格鲁锡克战争我祖先都参与了。一位率领了三百人,另一位也是。一九○○年左右,家族中有一半人改信了伊斯兰教。有人爱上了一个穆斯林女人,于是就改信了。我父母对这件事很不以为然。”一九四七年,家族中的锡克教徒迁移到印度这边,迁移到后来成为哈里亚纳邦一部分的印属旁遮普境内。他们在那边有八十亩左右的土地。“那是我们在巴基斯坦所拥有的十分之一,是我们为自由付出的代价。”

我问他那些地有没有灌溉。在旁遮普,水总是挂在人们嘴上:对其他邦使用旁遮普河水的事,大家都非常气愤(尽管旁遮普的田地依然绿油油,十分肥沃)。

“有水灌溉,但不那么肥沃。”他一位兄弟耕种家里的田,另一位成为老师,还有一位想当律师。这是锡克人的典型模式:我见过的中产阶级人士都还跟土地有关联,许多人一下子就会勾起往昔农家的美好记忆。“现在我们好歹得在哈里亚纳待下来,”库迪普说,“我们可不是那么有钱,过一天算一天而已。”

我请他谈谈他的生平。

“早年我想当工程师,只是因为喜欢‘工程师’这个名称。但我数学没过关。后来我想做大学化学或物理教授。在我看来,大学教授的日子很轻松、很平静。”

我有同感,他的话把我带回了自己的早年、自己的彷徨之中。当时,我(家中第二个读大学的人)也认为大学生活真是平静安稳,想把大学日子延续下去。

库迪普说:“这个念头也没实现。我成绩不够好。当时我二十五岁,在一所学院教应用科学。接着,我想当律师,但终究不喜欢那个工作。后来,我对英国文学产生了兴趣。那时候我三十岁。文学研究对我有吸引力。我在大学修英国文学硕士,花了两年。毕业后在一所学院教英语。”

“那些年读书时,你靠什么生活?”

“刚开始父母会给我钱。”这应该是从农田里挣来的钱。“后来我就靠自己了,有一段日子我还拿生活费给我弟弟。”

二十五六岁以后,他跟一位远近闻名的圣人来往了几年,把那位圣人视为“敬仰的父亲”。“我常找他谈话,他那边还有些其他人。那是在小镇西尔沙⑮。接着我对宗教研究产生了兴趣,不过我对文学研究的爱好大于宗教研究。文学是实在的东西,宗教不那么具体。锡克教的师尊把宗教研究变得像文学研究。”我想,他的意思是说,锡克经书很像文学作品:几位重要的师尊也是诗人。

将近四十岁时,他换了工作,转到一个大学学系担任研究员。就在这时,他先投入政治,然后又投入了宾德兰瓦勒的运动。“他答应全额赞助我们准备在昌迪加尔的英文日报。”

我先前问过达利普,他认为是什么东西把大家吸引向宾德兰瓦勒的,那时他说:“挫折”。我并未完全了解他的意思。现在,听库迪普谈了他曲折多变、走走停停、尚未落定的生涯,我才稍微了解这些农家出身、离开了一种生活却未能在新世界安身立命的人。

我问他:“是什么把你吸引向宾德兰瓦勒的?”

“他那有魅力的性格。”

“你觉得他的眼睛充满怒气?”

“不,是充满灵性。当然,他有狮子般的怒气——当他生气的时候。直到蓝星行动之前,他的运动很上轨道,这让政府很不安。”

“他是个暴君?他想当统治者?”

“他不是暴君。他遵守师尊立下的规矩。师尊在战场上下令杀敌。我恐怕不该这么说。师尊没有敌人:师尊只是被迫与人为敌。同样,他也被迫与人为敌。”

在金庙里放置枪械的事又怎么说?不违反教规吗?

“根据锡克教,在谒师所存放枪械并没有什么不对,只要不把枪械用在不正当的事情上。哥宾德·辛格师尊有时会用神秘的武器名称来称呼万能的神。在许多经文中,他就像赞美万能的神那样赞美武器的力量。”

“我听说宾德兰瓦勒后来认为自己是哥宾德·辛格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