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5/28页)

多年前,彼得的出现不仅改变了露对她自己和对她周围环境的感觉,而且也改变了彼得对他自己以及对他周围那些人的感觉。在他成为所遇识的那个家庭的关注对象时,他第一次感受到某种神秘和怪异的东西。回到自己家后,他让他母亲忍受了真正的讯问。他渐渐地知道了人们曾对他隐瞒的事。但这并没有在他身上激起跟在他漂亮的表姐身上一样的抑制,但他已经不再知道青少年时代的色情梦把他跟她的什么联系在了一起。爱娃以种种细节所涉及的悲剧,解放了她儿子。他还是篮球运动、节庆活动和山地漫步的爱好者,属于一个欢乐的朋友帮,很少担心学业和职业生涯,他也没有因前检察官大卫·加什帕尔的“反党档案”事件被建筑学校停学而变得局促不安。他毫无困难地读完了一个建筑技校,在体育、饮料、女人、书本中找到了他的喜爱。是的,书本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

“我说教授啊,笑,就是解决办法。当再也没有别的时。同志,明海尔·皮佩尔科尔恩就是解决办法。”

戈拉只记得彼得那篇曾赢得了社会主义读者的故事的题目。一个又聋又哑的明海尔?这,这可决不平庸!

“笑,就是解决办法。不仅仅白天,光明时,而且夜里。夜里,当像我这样的不受欢迎者出现时。”

戈拉以一个懊恼的动作驱走幻觉。他很久以来就不再听说逃亡者了,他只是还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寻他。

“我都白找他了,我无法在心中发现他。”

彼得的长篇累牍的悼文是不是他自己的哀歌,写在了一篇外国的乐谱中?

曙光初露。疲劳的戈拉抚摸着书桌上的黄手套。黄色的卷宗在睡觉。

***

自从彼得·加什帕尔消失在了美国的虚空中,悼文让戈拉教授颇费周折,在即刻现实和实际上更为即刻的虚构现实之间设置了一段有益的距离。他反抗着传记的官僚主义限制,即他习惯称之为生存的严格已知因素。任何传记最终都是一篇悼文,任何故事都有一个结尾,一篇悼文。

彼得失踪后,悼文RA 0298变得不仅合法,而且很紧迫。谁能证明彼得的消失不是彻底的呢?只有彼得自己,一点都不急于为之提供证明,去问谁,去哪里找?在被官僚主义的传记所遗漏的假定性和潜在性中。

戈拉停了下来,他的红铅笔舞在了空中。他是不是最终该跟露相会?

小提琴手或者走钢丝演员知道什么是怯场,戈拉也知道这一魔力:每一秒钟都会带来一个灾难。任你再尽力地控制乐谱都不行……手在发颤,嗓音在发颤,太阳穴和手都湿了,蛇在吞噬你的胃。

电话就在两步远,但是露,很幸运,在够不到的地方。幸福就在那里,在过去,不应该让它在那里乱动乱走,幸福者喃喃道,我不想要现在,我不抛弃欢乐。

铅笔在空中,目光在那些当日悼文面前的屏幕上。白昼与黑夜的相遇及团圆,刺激着脉搏与精神。

当今的那些仪器到处都把你们连接在一起,记录下你们的饶舌或你们的沉默。他掌控着简单的行动,而当他犯错误时——就是说,经常——规章就过来设置陷阱。他不再能挽救,他找不到出发点。这就是他驾车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一切都顺顺当当的,直到犯下第一个错误。混乱取消了记忆和思索,他什么都做不了啦。他放弃了方向盘,但他没有放弃每天早上刮脸,生怕忘记那些日常的动作,永远不能再挽救;他也还没有放弃戴领带,生怕,每一次,不再知道怎么打那结。

跟平常一样,他一大早就起来了。九月的美妙曙光。苦咖啡,简单的运动以恢复状态。随后,他重读彼得的跋涉,为跟吉娜·蒙特威尔第相会而作的游历,这个意大利女人,塔拉的姑妈,还有她生的那些小猫。

他茫然地瞧着桌边上的手套。他又回到屏幕上。烟雾,火,恐慌。惊恐万状的脸。坍塌的楼层。启示录。天空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烟与火之云,地上,消防队员和救火车飞驰而过。叫喊,鲜血,火焰,天空着了火,但戈拉教授窗外的天空还是蓝色的,麻木不仁,没有丝毫伤痕。

戈拉走到窗口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天空纹丝不动,如同世界开创之初,然而屏幕上的世界爆炸成了烈焰滚滚的陨石。行星落到了火星人手中。环球同此戒备。

他赶紧冲向电话。快,快,再过几分钟,跟地球人的连接就不再可能了。他的手在颤抖,听筒在颤抖。

“喂,是我,科齐大夫。啊,是你,古斯蒂。是的,我在接电话,没错。朵拉昏过去了,可怜的小人儿。我知道,我听到了,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跟你一样,跟星球上所有人一样。是的,我们很好。眼下。当然,眼下。只是瞬间的。是的,她也一样。她就在边上,在她的办公室里。得到了警告,跟我们所有人一样。不,没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