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靴猫(第7/9页)

你已经没有她活了二十七年,主人,从来也不觉得少了什么。

“我全身燃烧着爱情的高热!”

那我们就省下生火的钱了。

“我要把她从她丈夫身边偷来,跟我生活在一起。”

“那你打算靠什么生活,主人?”

“亲吻,”他魂不守舍地说,“拥抱。”

“唔,那样可肥不了你,不过她倒是会肥起来。然后就又多一张嘴得吃饭。”

“我受够了你满口带刺的脏话,猫。”他怒斥。但我却挺感动,因为他现在说的是浅显、清楚又愚蠢的爱情语言,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够狡黠,能帮他得到幸福呢?筹划,忠心的猫,快筹划吧!

我清洗完毕,出门穿过广场去造访那迷人的她,她的聪明机智和俏模样已经一路钻进我这颗从不曾被占据的心。见到我,她流露出温情,而且,哦!告诉了我一个大消息!令人狂喜的私人消息,让我开始动脑想起未来,而且,是的,是非常家庭的居家计划。她帮我留了个猪蹄,是夫人眨眨眼偷塞给她的一整个猪蹄。好一顿大餐!我边嚼边思索。

“来,”我建议,“把胖大鲁先生每天在家的行动从头到尾说一遍。”

他的习惯规律僵硬毫无变通,连大教堂的钟都用他来对时。天一破晓,他就拿昨天吃剩的干面包皮打发一顿寒伧早餐,配一杯冷水,省下烧水的燃料费。接着到财库数钱,一直数到中午,才来一碗兑了很多水的稀粥。至于下午的时间,他用来巧取豪夺,这里害一个商人破产,那里害一个哭泣的寡妇没钱,既有乐趣又有利润。四点钟的晚饭可豪华了:一道汤,里面放点发臭的牛肉或又老又硬的禽肉——他跟肉贩谈了项交易,把卖不完的肉给他,他就不张扬某次一个派饼里有手指头的事。四点半到五点半,他打开窗扇上的锁让妻子往外看,哦,我难道还不知道吗!老巫婆则守在旁边不让她微笑。(哦,那次闹肚子真太是时候了,那珍贵的解放的几分钟,让整局游戏都动了起来!)

在她呼吸傍晚空气的同时,他则检查一整箱的宝石、一捆捆的丝绸,所有他深爱得不愿与天光分享的宝贝,尽管这样会浪费一根蜡烛,就算他纵容自己一下吧,哎呀,每个人都有权享受一样奢侈啊。再来一杯亚当的麦酒健康地结束一天,他上床躺在太太身旁,而既然她是他最珍贵的财物,便同意稍微碰她一下,摸摸她屁股,拍拍她大腿:“真是太物超所值了!”不过呢,除此之外也不能做什么了,不想浪费他的天然精华。然后他心安理得地睡去,想着明天会赚到的黄金。

“他有多富有?”

“富可敌国。”

“够养活两对恩爱夫妻吗?”

“丰衣足食。”

没有蜡烛照明的一大清早,睡眼惺忪摸索着前往厕所时,万一老头一脚踩上阴影掩盖中某只微暗但会跑动的年轻虎斑猫——

“我的爱,你真是完全读懂了我的心。”

我对主人说:“好,你去弄件医师袍来,相关器材要一应俱全,否则我们从此分道扬镳。”

“怎么回事,猫?”

“照做就是了,别管理由!你知道得愈少愈好。”

于是他花了几枚老巫婆的金币,买来白领黑袍、小帽和黑提包,然后在我的指示下做了另一个招牌,以恰如其分的堂皇姿态宣称他是“著名大医生”:治疗疼痛,预防痛苦,接骨,波隆纳大学大学毕业,一流医师。他直问,这回她是不是要扮病人,让他再进香闺?

“我会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跳出窗子,我俩也来表演一招爱的空翻连三圈。”

“你只管顾好你自己的事,主人,让我用我的方法把你的事顾好。”

又是一个凛冽多雾的早晨!这片山丘的天气难道永远都不会变吗?实在太晦暗阴沉,太了无生趣了!但他站在那里一身黑袍,严肃得像在讲道,半个市场的人都跑来找他要治疗咳嗽、疔疮、头上摔破的伤口,我则将本猫事前很有先见之明地装进他提包的膏药和一小瓶一小瓶着了颜色的水分发给病人,因为他激动紧张得没法自己卖。(谁知道,说不定我们误打误撞发现了有利可图的未来职业,如果我的计划失败的话?)

直到晨光那微小但炽烈的金箭射过大教堂,钟敲六点。最后一声钟响还没完,那扇知名的屋门便再次砰然推开,传出老巫婆咿——!的叫声。

“哦,大夫,哦,大夫,请你快来,我们家老爷摔得不轻!”

她哭得泪流成河足以漂起小渔船,没看见医生的学徒全身长满色彩鲜明的毛,还有一嘴胡须。

老呆瓜摊平在楼梯下,头歪成一个可能永难恢复的尖锐角度,一大把钥匙仍在他右手中咧嘴微笑,仿佛是通往天堂的钥匙,标示着:诚征旅人一同前往。夫人则围着披肩,俯身看他,好一位心怀关切的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