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围城(第10/12页)

随着木柴告罄,晚上有几千人到大街上去砍树、拆木头栅栏来做燃料。许多贫穷的家庭烧家具取暖。圣诞节是最冷的一天,南森·谢泼德把其称为“凄凉的高潮”,“温度计已经到了零下,飘着雪,阴着天,路上很滑,到处一片死寂……为了节约食物和燃料,人们在床上躺着”。

“这是一个最为凄凉的圣诞节。”沃什波恩写道,“痛苦……远远超过了我们所见过的任何时候。”在这么多悲凉的事情中,不断地杀马让他特别郁闷。

政府在抓任何一匹能抓的马来制作食物。马任劳任怨地干着活,拉公共马车、出租马车,那些用来干活的马、娱乐的马,在屠宰场都一样地被宰杀,让人于心不忍……

他决定圣诞节不能这样无声息地过去,杀了两只下蛋的母鸡,摆了家宴。除了格雷蒂奥特之外,他还叫了威克汉姆·霍夫曼、约翰逊医生、南森·谢泼德和其他几个美国朋友。菜单包括牡蛎汤、沙丁鱼、烤鸡、腌牛肉和土豆、西红柿、蔓越橘、青玉米和青豆。除了鸡之外,全都是沃什波恩储存的罐头食品。

据霍夫曼解释,法国人习惯每天都买新鲜食品,但并不是他们喜欢新鲜食品,主要是因为大多数人住在很小的公寓里,没有存放食品的地方。而美国人喜欢储存罐头食品,结果许多巴黎的杂货店进口了大量的美国居民吃的罐头。围城时大批的美国人走了,大量的罐头水果、蔬菜、牡蛎甚至大虾就都剩在了市场的货架上。霍夫曼写道:“法国人不了解这些食品,等到围城后期他们才发现了这些食品的好处。与此同时,美国人把附近能买到的都买了。”

沃什波恩挑选了一些罐头水果来作为甜点,再加上巧克力,巴黎的巧克力还不缺货。的确,法国巧克力、芥末和葡萄酒似乎是没有穷尽的。

圣诞节过后第二天,他记录了一场完全没想到的“木头骚乱”,就发生在他的前门。

离我们的房子不远,街对面的大广场上堆放着从布洛涅森林砍来的木头,准备烧成木炭。大约下午1点钟,有两三千名妇女和儿童聚集起来……就在我们附近,“直奔”这些木头……几乎所有的木头都被搬完了。

这似乎只是开始,他想:“人们不能冻死、饿死。”

两天之后,12月28日,他出现了一种消沉的感觉,对一切都感到绝望,包括他自己。“形势越来越危急……我完全失去信心了。”

我不适合做任何事情。这种被围的生活让人无法忍受。我没有心情读任何东西……我做什么事情的心情也没有,每周一次的邮件都需要很大的努力才能完成……

到新年了,巴黎人快要冻死、饿死了。人们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骡子肉、狗、猫、乌鸦、麻雀、老鼠,还有又黑又硬的面包。沃什波恩说,这样的面包就像格里纳矿井中的铅块。南森·谢泼德说,这种面包尝起来有“锯末、泥土和土豆皮的味道”。

谢泼德几乎什么都尝过,既是好奇,也是出于需要。他发现狗肉比马肉好吃,但不能说他喜欢狗肉。他觉得猫肉“十分好吃”,许多人也喜欢吃。猫肉的价格在市场上是狗肉的四倍。对于穷人来说,什么也买不起。到了12月下旬,一只鸡蛋的价格是三法郎,是国民卫队一个士兵日工资的两倍。一只麻雀1法郎。几周来沿香榭丽舍大街,在杜勒里和卢森堡公园、塞纳河的码头,人们一直在忙着打麻雀,以至于有人经过那里都觉得危险。

一只老鼠的价格只比麻雀便宜一点儿,谢泼德惊讶地发现,老鼠的味道吃起来特别像鸟的味道。人们也都同意,由于其吃的东西不一样,酿酒厂的老鼠要比下水道的老鼠味道好。鼠肉松被认为是美味,不过据谢泼德所知,只有一家商店有卖。

食物成了一个主要话题。他说:“糟糕的是,我们越谈论,越想吃。”许多巴黎人由于长期喜爱狗,把狗藏了起来。一位老太太告诉他,她快饿死了,但不会吃自己的猫。

没有饲料来喂养动物园的动物了。政府开始宰杀这些动物,直到几乎所有的动物都用来填饱人们的肚子——熊、袋鼠、驯鹿、骆驼、牦牛,甚至豪猪,还有两头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受人喜爱的大象卡斯特和庖鲁克斯。

情况还在恶化。不久,用钱即便是黄金也将买不到好的食品了。巴黎人都不怀疑,在敌军防线之后,敌军有他们想要的一切,面包、德国香肠。

人人都在梦想着白面包、加奶咖啡和绿色的蔬菜。玛丽·普特南写道:“但,呸!这些都不值得说。”

“这种特别寒冷的天气一直持续,这座城市的苦难还在不断增加。”沃什波恩在一封邮件中向国务卿强调,在1月的第一周,他怀疑在华盛顿舒服地生活着的人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巴黎的痛苦,无论是军队的还是平民的。几百名法军士兵冻残疾了,有的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