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1/11页)
终于,迪安娜到达了那些白色的石头那里,抓住巴西安的人们放开了他,虽然其中一人说道:“别让他走——他会杀了她的。”迪安娜的脸像纸一样自。从上面看不到恐惧的痕迹,也没有痛苦,没有羞耻——只是一种吓人的失神,尤其在她的眼睛里。巴西安焦虑地在她衣服上寻找撕扯的痕迹,或是她的嘴唇或脖子上的淤青,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然后他长叹了一声——也许如果没有她眼中的空洞,他可能真的会放心了。
他以一种既不猛烈也不温柔的姿势抓住了妻子的胳膊,走在她前面,把她朝马车拽去,然后他们先后上了车,一语不发,也没有对任何人挥手告别。
马车很快就在公路上行驶了。他们在这条路上行驶了有多久了——一分钟,一个世纪?终于,巴西安转过身来面向妻子。
“你为什么不说点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怔怔地坐在座位上,直视着前方,仿佛她身处在别的什么地方一样。然后他猛烈地、粗鲁地抓住了她的肘部。
“告诉我,你在那里做了些什么?”
她没有回答,她甚至也没有尝试从他老虎钳般的钳制下抽出自己的胳膊。
你为什么去那里,他在内心里大叫着。去用你自己的双眼见识这种悲剧的所有恐怖?或者去寻找那个山民,那个乔戈……乔戈。那么我将一个塔一个塔地搜寻你,嗯?
他大声地重复着那些问题,可能用了其他的措辞,但问题的顺序是同样的,然而都没有答案。他确定,所有那些理由放在一起才可以解释那个行为。突然间,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厌倦。
外面,夜幕降临了。黄昏的微光伴随着雾气,迅速在路的两旁蔓延开来。一度他认为他看见窗户外面有一个骑骡子的男人。那个神情憔悴的旅人(巴西安认为自己认出了他)追随着马车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那个血的管家在黑暗中要到什么地方去?他想知道。
而你,你自己,你要去什么地方?片刻之后,他问自己。孤单地在这外邦的高地上,在这如幽灵般阴暗飘忽的人群间,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半个小时后,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了。他们依次登上了木楼梯,进人了房间里。炉火还在烧着,装满水的铁桶(店主显然是又往里头添了些水)仍然吊在原地,被烟熏得黑黑的。一盏油灯发出摇曳的光芒。火烧得很好,铁桶也没有什么异常。迪安娜脱了外套,躺了下来,一只胳膊放在眼睛上挡住灯光。他站在窗旁,看着窗格,只是间或看一眼她那漂亮的手臂,上面搭着从肩上滑下来的丝质吊带,此刻盖住了她脸的上半部分。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庇护塔中那些半瞎的“独眼巨人”们?他感觉这个问题会充斥一个人全部的生活。
他们那晚就待在了那家客栈里,第二天也待在那里哪儿也没去。店主给他们送饭,很惊讶他们没有要求把壁炉里的火点燃。
在第三天早上(那是四月十七日了),马车夫把他们的行李扔进了车里,夫妇俩结算了房钱,冷淡地向店主道了别,出发了。他们要离开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