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书籍、论文与理论,大学教授与游吟诗人,示巴国女皇、伯爵夫人与雅巴,以及在如此的混乱中出现的一个谜语和一个胆大妄为的想法(第13/15页)
“噢,天啊,是红磨坊!”[17]
她那张不值钱的嘴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她活了多少年,到过世界上哪些地方,她见过甚至发生在她身上的奇迹;回忆音乐、剧目、展览、游历、聚会、奶酪、葡萄酒与情人。她沉浸在回忆的愉悦中,这是双重意义上的快乐:首先,因为这是她仅剩的快乐;其次,作为一个又老又穷的女人,她也曾经富有、疯狂过。在她描述细节的热情中夹杂着葡萄牙语与法语,叙述到高潮时还伴有西班牙语、英语与意大利语的感叹。
佩德罗·阿尔杉茹从示巴王国归来,恰好赶上这位年迈的女水手开始她的环球旅行,并在登船时露出了一个炫目的笑容。他们从蒙马特拔锚起航,在巴黎的夜总会、剧院、饭店、美术馆略作停留,然后又来到巴黎郊区,也就是世界的其他地方。因为,朋友们都知道,世界只分为巴黎与其他地方:其他地方,哦!啦啦!全部都是郊区![18]
讲述是一种幸福:她的侄孙很少来看她,每次只作短暂停留,更没有耐心听她讲话。她在拉帕修道院前的茅舍里单调度日,陪同她的只有猫和一个愚蠢的女仆。这个没用的老太婆全名叫作伊莎贝尔·特蕾莎·贡萨尔维斯·马丁斯·德·阿拉乌茹·伊·品纽太太,封号为阿刮·普卢斯塔伯爵夫人,亲朋好友则称她为萨贝拉。
佩德罗·阿尔杉茹问她是否去过赫尔辛基。没有,她没去过赫尔辛基。她去过彼得格勒,还有斯德哥尔摩、奥斯陆、哥本哈根。朋友,怎么你说起芬兰如此亲切?你是去过那里的水手吗?但是你看起来不像海员,你的气质更像学士或者老师。
阿尔杉茹笑了,还是他一贯热情的笑容。他既非学士也非老师——“我是谁呢,夫人!”——也不是水手;他不过是个医学院的杂役,对文字有些兴趣,有好奇心。他和芬兰的联系,唉,是因为爱情。他把照片拿出来,伯爵夫人赞叹小男孩的长相:太迷人了,像画一样。科尔希字迹工整地写下几个葡萄牙语单词,话虽不多但意义重大,穿越了海洋的距离与时间的间隔:爱,思念,巴伊亚。还有一句完整的法语,伊莎贝尔·特蕾莎把它翻译出来,但不需要,因为阿尔杉茹已经将它记在心里:我们的儿子漂亮健壮,与他的父亲一样名叫奥茹,奥茹·科阔嫩,他是男孩儿的统领、女孩儿的情人,一个小巫师。
“朋友名叫奥茹?”
“我的基督教名字是佩德罗·阿尔杉茹,但是在拿构中我是奥茹欧巴。”
“我想看看玛孔巴。以前从没见过。”
“你什么时候想看,我愿意陪你。”
“瞎说,别骗人了。谁会愿意陪伴一个枯朽的老太婆?”她狡黠地笑了,打量着面前英俊强壮的混血儿、芬兰姑娘的情人,“小男孩像你。”
“但他也像科尔希。他会成为斯堪的纳维亚之王。”阿尔杉茹笑出了声。雷孔加夫的公主、亲朋好友口中的萨贝拉,同他一起笑起来,显得非常开心。
“你给里迪奥先生说说,让他给我打个折。太贵了我付不起,但我知道它值得更高的价钱。”她就像库何、阿尔杉茹或者巴伊亚的任何一个普通民众一样彬彬有礼。
里迪奥马上回答:“那太太您出个价吧。”
“这样我也不喜欢。”
“那好,别担心。我把奇迹画出来,等画好了,您想付多少就付多少。”
“不是想付多少,要看我能付多少。”
塔代乌拿着书本进了门。萨贝拉比较着他和阿尔杉茹,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学徒已经成长为一名健壮优雅的少年,笑起来极其迷人。
“我的教子,塔代乌·坎尼奥托[19]。”
“坎尼奥托?姓氏还是名字?”
“他出生时,妈妈给起的名字。”
塔代乌走进最里面的屋子。
“他是学生?”
“他在这儿工作,既是干亲家里迪奥印刷作坊的帮手,也是他的学徒。他去年通过了四门预备课程的考试,得了一个八分,两个九分,还有一个满分。”阿尔杉茹的声音中透着骄傲,“他今年还要有四门预备课程,明年就能修完了。他想上大学。”
“学什么呢?”
“他想学工程。到时候再看可不可行。夫人,对于穷人来说,上大学可不容易。花销很大。”
塔代乌回到大厅,在桌子上摊开书本,但注意到了那张照片。
“我能看看吗?教父,他是谁?”
“我的一个亲戚……远亲。”太远了,在世界的另一头。
“他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孩。”他拿起作业本,还有功课要做。
阿刮·普卢斯塔伯爵夫人,伊莎贝尔·特蕾莎·贡萨尔维斯·马丁斯·德·阿拉乌茹·伊·品纽太太,越来越像亲密的莎贝拉。她给塔代乌解释法语单词,教给他一些俗语。她品尝着家酿烧酒——罗萨·德·奥沙拉酿制的可可烧酒,无与伦比的玉露琼浆!——就像品尝最美味的香槟。她离开时,让人感到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