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27/51页)

这个办法人人皆知,个个认真执行,所以从未听说过这家人家的仆人有背着其同伴说他人坏话的事情发生,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辨别小人或说谎者的好办法。如果他们当中有谁要指控某人,他就公开地、坦率地,不仅当着被指控者的面,而且当着大伙儿的面讲出来,以便在听他讲的人中有人站出来担保他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果是个人之间的口角争吵,通常几乎都是由中间人加以调解了事,无须惊动主人夫妇;如果事关主人的神圣利益,此事就不许隐瞒不报,或是犯错误的人去自首,或是别人举报。为鸡毛蒜皮的事你争我斗的情况很少见,在饭桌上就谈开了,而且,朱丽每天午饭或晚饭时间,都要下到仆人中去,有事随即就处理了。德·沃尔玛先生戏称这是妻子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在饭桌上,朱丽在静静地听完控辩双方的诉说之后,如果事情涉及的是服务工作,她就会感谢指控者对工作的热心,对他说道:“我知道您很爱您的同伴;您总是在说他的好话,我很赞赏您不徇私情,把职责与正义放在首位的做法;一个忠实的仆人和诚实的人就应该这么去做。”然后,如果被指控者并没有错的话,她总是要说几句赞扬的话来为他辩解。但是,如果他真的是错了的话,她也不当众把他羞辱一番。她在想,他有难言之隐,不愿当着大家的面为自己辩解,那么,她就给他安排一个时间,单独听他申诉,这时候,她或她的丈夫就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在这种时候,奇怪的是,德·沃尔玛夫妇二人中最严厉的人却并不是仆人最害怕的人;与德·沃尔玛先生的严厉训斥相比,仆人们更害怕的却是朱丽的非常感动人的批评。一个是张口便是弄清是非,按章办事,把犯错误者弄得很羞辱很狼狈;另一个则是让犯错误者痛悔自己不该犯错误,并指出她很遗憾不能对他有所姑息。她常常说得犯错误者痛哭流涕,羞愧难当,可是一见他那副后悔莫及的样子,她的心就软了,真希望自己别不得不照章处理。

有些人根据自家情况或邻居家情况也许会觉得这些办法毫无用处,或者实行起来很困难。可是您,绅士,您对一家之长的职责与乐趣是颇有见解的,您也很了解天性与道德对人心有多大的自然影响,所以您看得出这些做法的重要性以及他们成功的关键之所在。《玫瑰的故事》[23]中说:“家富不在钱多。”看一个人是否富有,并不是看他钱柜里有多少钱,而是看他如何使用自己的钱,因为只有把钱花出去,才能获得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而花钱是没有止境的,但财富却总是有限的,因此,一个人对财富的享用并不在于他大手大脚,而在于他巧于安排。一个疯子可能会把钱财扔到海里去,并说自己享用了钱财,而一个聪明人则会用少量的钱办了大事,这两种对钱财的享用能同日而语吗?有规有矩地使用钱财,就能使钱财得到多种多样的、长期永久的使用,从而把对钱财的使用当做一种幸福。既然真正的财富源于事物与我们的关系,既然并非拥有财富而是使用财富在使我们获得我们想要拥有的东西,那么对于一家之长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他对仆人的管理和家庭的治理更加重要的呢?因为这个家庭的良好关系是由他直接负责的,每个成员的财产都将构成他的财产的呀!

最富有的人就是最幸福的人吗?富裕对幸福有多大作用?而每个治理得井然有序的家庭,都是家长的心灵的反映。金碧辉煌,家具豪华,只不过是表明炫耀这些人的爱慕虚荣而已,无论在什么地方,你只要看到一切井然有序,生机勃勃,生活安宁而无奴役,富足而不奢华,你就可以有把握地说:“治理这个地方的人是个幸福之人。”

在我看来,我认为,真正的精神上的满足的最可靠的标志,就是隐居的家庭生活,那些总是跑到别人家中去寻找幸福的人,在他们自己的家中根本就没有幸福。一个喜欢自己的家庭生活的家长,因一心操持家事而获得的报偿是,能够享受到最甜美的自然感情。他是所有的人当中唯一一个自己能够幸福的主人,因为他像上帝一样的快乐,除了自己享受到的以外,他别无他求。他像伟大的上帝一样,他考虑的并不是如何扩大自己所拥有的财富,而是通过最完美的关系和最完善的管理,使他的财富真正地为他所用:如果说他并未因新的财富而更加富有的话,那他却是因更好地运用了他现有的财富而十分富有。他只享受其土地所带来的收益;由于他在管理着地里长出的庄稼,经常跑到田间地头去巡查,因此,他又从自己的土地上获得了一份乐趣。他的仆人原是一些他所不熟悉的人,但他却把他们看做是自家人,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从而把仆人变成了自己人。他虽说只有权利安排他们干活儿,但他把这种权利沿用到对别人意愿的管束上去。他虽说是花钱雇工成了主人,但他通过恩威并施而成了真正的主人。即使命运夺走了他的财富,但命运却无法夺走他所赢得的人心。命运也绝对夺不走他的孩子们:全部差异在于,今天他抚养了他们,明天他们会赡养他。他就是如此这般地学会了真正享受自己的财富,享受家庭的欢乐,享受他的人生。正因为如此,一家人家的琐碎事情在一个深知家庭价值的正直的人看来,是极其有滋有味的。他非但没有把自己的责任视做一种负担,反而把它看做是自己的幸福,他从他的感人而高贵的职责中汲取了做人的荣耀与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