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旅(第17/20页)

同时,那位会长,那位披金衣的里欧,开始用他那美丽、温柔的声音讲话;他的言语温柔而舒畅地传到我这里,有如阳光一般温柔而舒畅。

“这名自我控诉者,”这些话是从宝座传来的,“已经有机会把他的一些错误去掉。反对他的话有很多可以说。他不忠于盟会,他以自己的缺点和愚行来谴责盟会,他怀疑盟会的一脉相承,他怀有成为盟会历史家的奇怪野心,这些也许都可以思议而且很可以原谅。这一切对他并没有太大的不利。如果这位自我控诉者准许我这么说的话,它们只不过是见习生的愚昧,都可以一笑置之。”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有一个淡淡的微笑传遍了这个显赫的集会。我最严重的罪过,甚至于连我对于盟会不再存在以及我是留下来的唯一门徒的这种错觉,主席都认为仅仅是“愚昧”,是琐碎的小事,这使我如释重负,而同时很明确地把我送回到我的出发点。

“但是,”里欧继续说,他温柔的声音现在是忧伤而严肃的——“还有许多归咎于被告的更为严重的过失,其中最坏的是他并没有为这些罪过控告自己,而显然不知道这些罪过。他深深后悔在思想上对不起盟会。他不能原谅自己未能够在仆人里欧的身上认出会长里欧,而且正要明白他对盟会不忠的程度。但是虽然他对于这些罪恶的思想和愚行看得太认真,而只不过刚刚放心地发觉这些都可以一笑置之,他却冥顽地忘记了他的真正过失。这些过失为数众多,当中的每一个都严重到应当接受严厉的惩罚。”

我的心很快地悸动。里欧转向我:“被告H.,以后你会洞察到你的错误,而且我们会指示你将来如何避免这些错误。不过,为了让你看看你对于你的处境还有一点儿了解,我要问你:你记得你走过镇上,是由担任信使而不得不把你带到宝座面前来的那位仆人里欧陪着吗?是的,你记得。你记得我们如何经过市政厅、圣保罗教堂和大教堂,以及那位仆人里欧如何进到大教堂里,以便跪下来祷告一会儿,而你如何不但没跟我进去,遵照你的盟会誓约的第四条来执行你的奉献,反而留在外边,无奈又无聊,等待着对于你似乎是没有必要,对于你自私的耐心只不过是一项讨人厌的考验的那项冗长仪式的结束吗?是的,你记得。仅以你在大教堂门口的行为,你就已经违反了盟会的基本要求和习俗。你蔑视宗教,你瞧不起一位盟会弟兄,你不耐烦地拒绝了祈祷和冥思的机会与邀请。要不是在你的案子中有特别情有可原的环境的话,这些罪将是不可宽恕的。”

他现在说到要点了。现在每一件事情都会说出来,不会再有次要的问题,不会再是仅仅的愚行。他说得非常对。他打击着我的心。

“我们不想把被告的错误全盘数出来,”会长继续说,“他不会照章受到判决,而且我们知道,只要我们提醒,就可以唤醒被告的良知,使他成为一名悔过的自我控诉者。

“尽管如此,自我控诉者H.,我劝你把你的其他行为提一些出来,让你的良知裁判。要我提醒你,在你造访仆人里欧,巴望他会认出你是一位盟会弟兄,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已经使自己看不出是一位盟会弟兄的那个晚上吗?要我提醒你,你自己跟仆人里欧所说的那些事情吗?关于你出售了小提琴的事情?关于你过了很多年的那种可怕、愚蠢、狭隘、自杀性的生活?

“还有一件事情,盟会兄弟H.,我不应该保持缄默。很可能在那天晚上,仆人里欧对你做了一件不公平的事情。让我们假定他做了吧。仆人里欧也许是太严峻,太有理性了;也许他对于你和你的境遇,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容忍和同情。但是还有比仆人里欧更高的权威和百无一失的法官在场。那只动物对你的判决如何呢,被告?你记得那只狗涅克吗?你记得它拒绝过你,谴责过你吗?它是不贪污受贿的,它不偏袒,它不是盟会的弟兄。”

他停顿下来。是的,那只亚尔沙士种的涅克!它的确拒绝过我,谴责过我。我同意。我已经由那只亚尔沙士狗,已经由我自己,加以判决了。

“自我控诉者H.,”里欧又开始了,从他的外袍和天篷的金光中,他的声音现在是冷静、响亮而清晰地传出来,有如在最后一幕中,出现在唐·乔凡尼门口的那位司令官的声音,“自我控诉者H.,你聆听了我的话。你同意了我的说法。我们猜想你已经给自己判决了吧?”

“是的,”我轻轻地说,“是的。”

“我们猜想,你加在自己身上的是一项不利的判决吧?”

“是的。”我嗫嚅道。

里欧于是从宝座上起身,温柔地伸出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