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就是内森·祖克曼』(第15/19页)
“穿成那样的时候?”
“穿成这样的时候。别被装扮误导。”
电话铃又响了。
“看来他绕过了你设的防卫,”祖克曼说着打开书来消磨时光,她则在接与不接间举棋不定。于是就有了蜕变,他读道。这位女艺人洋溢着女性的青春气息,虽然讲的并非此词的通常含义。通常所讲的青春气息,会随年华消逝;因为时间或许是满怀深情、细心体贴的,可时间也对一切有限的事物和生命一视同仁,牢牢攫住。可是在女艺人这里,她好像有种内在的天赋,恰恰与“女性的青春朝气”这种理念相吻合。这是一种理念,而理念是一种非同寻常的——
“读了我的小书,你是想说你自己一点也不像书里那个臭名昭著的角色吗?或者,”电话铃声一停止,她便问道,“是我还不够有吸引力?”
“恰恰相反,”祖克曼说。“你都不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大,你都不能想象我有多道德败坏。”
“那么把书借走,拿回家读吧。”
快四点了,他手拿克尔恺郭尔的书下楼,来到空无一人的大厅。他刚刚走出旋转门,便看到西泽拉的豪车停在酒店的前面。西泽拉的司机,先前一直在读《卡诺夫斯基》的那个家伙,这时透过摇下的车窗向他行了个礼。“祖克曼先生,要送您到哪儿吗?”
这也是吗?难道他接到吩咐一直等到四点?或者整晚都得等着?西泽拉把祖克曼叫醒的时候说:“我想我宁可独自一人迎接黎明。”“一早有人来刷墙?”“不。可那些洗漱、冲马桶的事情,我还没准备好。”美好的惊喜。这是第一次她让人隐约见到那个穿小圆领衣服的女孩。他不得不承认他已不能自拔。
“当然,”他对她的司机说。“载我回家吧。”
“上车吧。”但是他没有像奥谢小姐在时那样下车过来开门。嗯,祖克曼想,可能他把书看完了。
他们沿着麦迪逊大街缓缓行驶,祖克曼坐在柔软的后座上,借着灯光读着她的克尔恺郭尔……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时常挂在人们的嘴边,就连他们用手绢擦嘴的时候也不例外!他不清楚这算不算是他对一个崭新女人的激动,对那一切未知的兴奋——以及对那一切魅惑的兴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仅用了八小时就坠入了爱河,可是他贪婪地读着这段话,仿佛这一段是写她的。他对自己的运气难以置信。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一场不幸。“不,也不全是荒谬。如果这震动了你自己,那搅动了大众的心也没有什么不对。我就不会为自己走到这一步而自嘲。”祖克曼默默地对她说了上面的话,然后擦了擦嘴巴,稍微愣了一下。都是文学惹的祸,想想吧!他可不想把这些告诉利维斯博士(10),但心里没有丝毫亵渎神圣的感觉。
他们抵达他家,司机拒绝了祖克曼给的十元小费。“不,不,Z先生,这是我的荣幸。”他从皮夹里掏了张名片,从窗口递了出来,“如果有任何能为您排忧解难的地方,先生。”祖克曼走到街灯下看名片,这时车子已经绝尘而去。只见名片上写着:
价目表(每小时)
豪车,司机配枪27.50
豪车,司机不配枪,保镖配枪32.50
豪车,司机和保镖配枪36.00
额外增设配枪保镖14.50
最少承办业务时间:5小时
接受主要信用卡支付
(212)555-8830
整个后半夜他都在读她的书,第二天上午九点整,他打电话给酒店,被告知奥谢小姐正午之前不接听电话。他留下姓名,不知道在他们两点钟见了面到公园散步之前他该如何应对自己的得意欢欣——她说见面散步就足以让她心满意足了。他无法再把《一位女艺人的人生危机》看一遍,也无心再看填充这本小书的那两篇剧评。他已经看了两遍了,第二遍是在早上六点钟,他还做了读书笔记。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她,但总比一天到晚听取别人对他的看法、言辞和评论要更好些——有一种东西叫做“自我餍足”。“你可以想见,”他进来时对着空无一物的书架说,“我在宴会上喝了酒,在伊莱恩饮了香槟,又和西泽拉上了床,我应该把功课推迟到上午,现在先休息一下。”可是,坐在书桌前拿着钢笔、便笺簿和书至少让他觉得不那么白痴,而躺在床上像她的其他粉丝一样反复念叨着她的名字也太傻了。这当然跟写书写了一整夜的感觉不一样;自从完成《卡诺夫斯基》的那最后几个星期以来,他就再没有感受过那种通宵工作的兴奋劲儿。他对下本书写什么也没什么新的想法。所有鲜活而新奇的想法宛如书卷被尘封在了那八十一个硬纸箱里。可是,至少他还会把精力集中在其他方面,使自己不至于陷入空虚的低潮之中。现在,他满脑子里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