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这里,叙述的线索中断了(第26/36页)

……

装在一个小包裹里?

……

这时候,全都想起来了:谈话,小包裹,可疑的来访者,九月的一天,以及其他的一切。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了,他是怎么拿到一个小包裹的,他又怎么把它塞到桌子里(那时小包裹是湿的)。

这时,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才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全部可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种无法表达的恐惧头一次控制了他:他感到心里像针扎似的疼痛,门口的空隙的边缘在他眼前旋转起来;刚才在他周围的黑暗,一拥而上抱住了他。他的“我”原来只不过是一个黑暗的贮藏室,如果它不是被放在绝对黑暗中的一个狭小的贮藏器内的话;而且在这里,在心脏的部位,突然冒出小火星……小火星立刻变成一个鲜红的球体;球体——扩大开来,扩大开来,扩大开来;结果,球体崩裂了,全都崩裂了……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清醒过来了,不安静的影子第二次出现在附近:一个脑袋,一根拐杖和一双耳朵;那是一个鼻子旁边长满短胡子的令人讨厌的先生(请原谅,他好像刚见过这位先生——他好像在舞会上见过先生,这位先生好像在客厅那边时站在那个擦着双手的老年人面前)。鼻子旁边长满短胡子的令人讨厌的先生在一道旧栅栏前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解手;可是在旧栅栏前站下后,他把脸转向阿勃列乌霍夫,响亮地呷了一下嘴唇,并稍稍冷冷地一笑:

“从舞会来,对吗?”

“对,从舞会……”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被弄得措手不及,不过这又有什么:参加舞会并不等于犯罪。

“我就知道……”

“原来是这样?您怎么会知道?”

“您的外套下面露着,怎么说好呢,喏——多米诺的一角。”

“哦,是的,多米诺……”

“昨天它也露着……”

“就是说,怎么昨天?”

“在冬宫运河边……”

“先生,您记错了……”

“啊,得了吧,您就是穿多米诺式斗篷的人。”

“穿什么的人?”

“对——就是那个……”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再说贸贸然跟一个对您来说陌生的人攀谈至少是件怪事……”

“完全不是陌生人,您是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而且您还是——报纸上说的那个穿红色的多米诺式斗篷的人……”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的脸色变得比麻布还要苍白:

“您听着,”他向美滋滋的先生伸过一只手,“您听着……”

但是,先生没有就此罢手:

“我还认得您爸爸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我有幸刚刚和他谈过话。”

“哦,请相信我,”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感到不安起来,“那全是些卑鄙下流的传闻……”

先生解手完了,慢慢从栅栏边走出来,系好大衣扣子,随便地把自己的一只手往口袋里一伸,并有所暗示地使了个眼色:

“您上哪儿?”

“去瓦西列夫斯基岛。”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随口说道。

“我也去瓦西列夫斯基岛,瞧——我们是同路人。”

“就是说,我得去——滨河街……”

……

“看样子,您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儿,”令人讨厌的先生冷冷一笑,“根据这种情况——我们上餐馆。”

一条又一条偏僻的小胡同;一条条偏僻的小胡同通向马路。马路上跑过黑黝黝不安静的影子模样的通常的居民。

同路人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穿着灰大衣,戴着黑色的高筒大礼帽,一张脸庞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发绿的灰麂皮;他有点慌张地跑向开着的院门口,突然发觉已处身在潮气弥漫、又湿又滑的门廊上,便疾步走下院门口的台阶。

有谁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听到这大声的叫唤,棕红的昏暗处露出一辆轿式马车的轮廓,慢慢驶进路灯的光圈下,突出着车上的纹章:一头伸出角去顶住骑士的独角兽。潮湿的雾霭中显露出了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的埃及人的身形,他弯起一条腿,刚准备登上踏脚板,跳上马车并乘着马车往那潮湿中疾驰而去时,后边的大门敞开了。刚才把真实而令人痛心的实情当面告诉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的那位讨厌的先生,出现在马路上,他往前低着脑袋,胆怯地朝左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