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这里,叙述的线索中断了(第28/36页)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的脸上流露出厌恶的表情(要知道,他是根本否定这类人的存在的)。

“而我真的住所在涅瓦……”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心想:“有什么办法,这类人的存在,在过渡时期及严格的法制范围内——是一种可悲的必然,但毕竟是——必然的。”

“我啊,最尊贵的阁下,正像您见到的,眼下一直在进行侦查:现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

“对,您是正确的。”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马上表示同意。

“正在策划一起危及国家的犯罪活动……当心点儿,这里——小水坑……这起犯罪活动……”

“是——这样……”

“我们很快会侦破……瞧,干燥的地方,请把手给我。”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穿过一个大广场,面对这个大广场,他心头又升起一阵害怕,于是他身不由己地紧靠住先生。

“是——这样,是——这样,很好——嘛……”

在那个巨大的空间,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竭力显得胆大,可还是不断哆嗦;莫尔科温先生的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接触到他,他抓住他的一只手,扶着他走过一个水洼子旁边;他便随着那只手走着,走着,走着;空间在迎面飞奔。阿波罗·何波罗诺维奇一直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关于威胁俄罗斯命运的思想顿时超过了他个人的一切害怕——为儿子害怕及害怕穿过这么大的广场。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尊敬地瞥了一眼这个现存制度的勇敢保卫者,莫尔科温先生还是把他带到了人行道上。

“有人在策划一起恐怖主义行动?”

“正是的——嗯……”

“而它的牺牲品呢?……”

“该有一位高级的大官倒下……”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感到背脊上直发冷: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近日收到过一封恐吓信,信里他被告知在他出任重要职务时有人将向他投掷炸弹。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蔑视一切暗中投放的信;这封信,他也撕了;职务则接受了。

“请您原谅,如果这不是秘密,现在他们瞄准的是谁?”

这时出现某种真正古怪的情况:周围所有的一切仿佛忽然变矮了,很明显地变得潮湿了,也比原来更亲近了;莫尔科温先生仿佛也变矮了,比原来更亲近了——仿佛成了很久前就熟悉的老相识。当他向参政员的脑袋弯过身子低声说话时,嘴唇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怎么瞄准谁?瞄准您呀,最尊贵的阁下,是您!”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发现:那——是大门处的女像柱;不错,女像柱。可是——不,不!不是这样的像柱——他一辈子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东西——悬挂在雾中。那是——房子的一个侧面;一个不错的侧面,侧面就是侧面——石头砌成的。可是——不,不,侧面并非无缘无故,同一切并非无缘无故一样,那上面的一切都移动了位置,裂开倒塌了;他自己裂开倒塌了,现在正毫无意义地在黑暗的半夜里嘟哝着:

“怎么会这样?……不,等一等,等一等……”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怎么也无法现实地设想,这只绷着手套、曾经抓住别人大衣纽扣的手,这双脚及这个疲劳的、已经非常疲劳(相信我)的心脏,受那边一枚炸弹内瓦斯膨胀的作用,转眼之间突然会变成……变成……

“就是说,怎么这样?”

“是啊,怎么这样,可是,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一切都很简单……”

这事显得那么简单,以至于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没法相信,他开头好像激昂地吹了吹自己灰白的连鬓短胡子(还有连鬓短胡子!),噘着嘴唇(到那时,嘴唇就没有了),然后还沉下脸,把自己的脑袋垂得低低的,无思无虑地张望着自己脚下人行道上淙淙流淌的脏水。四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湿淋淋的斑点在淙淙流淌,沙沙沙响着,低声絮叨着,那是秋天老太婆的唠叨。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站在路灯下,轻轻摇晃着自己灰烬般颜色的脸庞,惊讶地睁着眼睛,翻着白眼,转动着眼珠(一辆轻便轿式马车格隆隆响着过去,听起来仿佛是某种可怕的、沉重的声音在那里隆隆地鸣响:就像金属把一个生命击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