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这里,叙述的线索中断了(第31/36页)

“六千零二十秒?六乘以十二……只有一秒钟理智……”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抱住自己的脑袋:

“一秒钟理智,理智——是的,理智撞在镜子上了……应当把镜子搬出去!十二,一秒钟理智——对,一小块玻璃片……不,是经历过的一秒钟……”

思想给搅乱了,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在一片墨漆黑中走来走去:笃——笃——笃——谢尔盖·谢尔盖依奇的脚步声。谢尔盖·谢尔盖依奇继续进行着计算:

“六乘以十二——一秒钟理智——一六——得六,加以——一,抽象的一——不是一小块玻璃片。对,还有两个零,结果是——七千二百秒钟。”

对最复杂的大脑的工作取得成功后,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不合时宜地有点儿沾沾自喜起来。突然,他想起来了,他的脸阴沉下来了:

“她出去后,已经过了七千二百秒钟,二十万秒——不,全完了!”

七千秒钟过去后的第二百零一秒,该是他履行自己作为一个军官的誓言的开始。七千二百秒,他过得像七千年,从创世纪至今过去的时间,要知道,也多不了多少。于是谢尔盖·谢尔盖依奇觉得,自己自创世纪以来一直带着剧烈的头痛症被囚禁在这个黑暗天地里:遭受自发的思想和不顾个人痛苦的大脑剖析的囚禁。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于是在角落里发热昏似的忙碌起来;平静了一会儿,开始做祷告;从木桶里慌慌忙忙找出一根绳子(像一条蛇),把它解开后做成一个圈套,一个拉不紧的死圈套。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绝望后,跑到自己的书房里,他后面拖着一截绳子。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在干什么?坚持自己作为一个军官说过的话?不,哪能呢——不。他不知为什么从肥皂盒里拿出一块肥皂,蹲下来,在放在地板上的洗澡盆边给绳子抹上肥皂。给绳子抹满肥皂后,他采取的整个行动就简直有点儿不寻常了,可以说,他这一辈子都从来没有做出过如此独特的玩意儿。

诸位自己想想吧!

不知为什么他爬到了桌子上(他事先把桌布从桌子上扯掉了);又把一条维也纳小凳从地面搬到桌上;费劲地踩到小凳上后,小心翼翼地拿下灯;留神地把灯放在自己脚边上;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把抹满肥皂后滑溜溜的绳子牢牢固定在原来挂灯的钩子上;给自己画过十字,愣了一会儿;用自己的双手把绳套举到自己的头顶上,形成一个像蛇一样缠起来的模样。

但是,谢尔盖·谢尔盖依奇突然出现一个精彩的思想:还是应该把自己多毛的脖子刮干净;对,此外还有,应当计算出六十分之一秒的数目和立方,对,六十这个数和——七千二百乘两次。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带着这种精彩的思想迈步走进书房,凭着未燃尽的一点蜡烛头亮光,他刮起自己多毛的脖子来(谢尔盖·谢尔盖依奇的皮肤太细嫩了,而在刮脖子时,这细嫩的皮肤上长满了疖子)。刮完下巴和脖子,谢尔盖·谢尔盖依奇突然用刮刀勾住一根短胡须,应当全刮掉,因为——不然怎么?不然他们在那边打开门走进来,就会看见他留着一根胡须,而且……是这副样子。不,在彻底刮干净前,怎么也不能开始那么做。

于是,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把自己刮得干干净净,彻底刮干净的他,看上去成了个十足的白痴。

好,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拖延的了,已经全部结束——他的脸上刮得完全干干净净。但正在这时候,过道里的铃响了;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懊丧地扔下沾满肥皂的刮刀,所有的手指头上都是短须毛,遗憾地看了一眼手表(过了多少个小时?)——怎么办,怎么办呢?有一会儿,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想推迟自己那么干,他不知道会遇到措手不及的情况;不能丧失时间,第二次响起的铃声提醒了他;他于是跳上桌子,把绳子从挂钩上解下来;可是绳子在沾满肥皂的手指上打滑,不听使唤;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以最快速的方式爬下桌子,并悄悄来到过道里;当他悄悄来到过道里时,他注意到,房间里那蓝黑色的、一直像墨水似的浸没着他的黑暗已经开始消散;墨水般的黑暗慢慢开始变淡,成了一片灰蒙蒙的昏暗;在变得灰蒙蒙的昏暗中露出一件件物体:放在桌子上的小凳子,倒着的灯,而在所有这一切的上方——一个湿淋淋的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