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这里,叙述的线索中断了(第32/36页)

在过道里,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把脑袋贴到门上,他愣住了;但该是不安在谢尔盖·谢尔盖依奇身上出现那样的一种忘性,以至着手干无论什么事都成了难以想象。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可是完全没有发觉,他是怎么使劲地用鼻子发出喘息;而当他听到门外边妻子的不安呼叫时,他竟惊恐地拼命大声叫喊起来;大声叫喊完了,他发现一切都无济于事,便跑去将自己独特的思想付诸实施;很快跳上桌子,伸长刚刮得干干净净的脖子;接着便快速把绳子拉到刚刮得干干净净的长满疖子的脖子上,不知为什么事先把两个手指伸进脖子和绳子中间。

在这之后,他不知为什么叫喊道:

“说到做到!”

用一只脚蹬了一下桌子,桌腿因为有小铜环,滑离了谢尔盖·谢尔盖依奇(这声音连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都听见了——在门外边)。

接下来呢?

转瞬间——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的两条腿在黑暗中抖动起来,这时他清楚地看到路灯落在炉子通风口上的反光,他清楚地听到大门口的敲击声和叫骂声。有什么东西有力地把两个手指压到他的下巴处,这样他就再也无法挣脱出来了;接着,他似乎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只听得头顶上噼啦一声(大概是脑袋里的血管破裂了),突然掉下一块泥灰;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便咕咚一声(简直是致命的)掉下来。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在那种情况下被狠狠一撞,立刻从死亡中活了过来;他当即发现自己恢复了知觉;一恢复知觉就清楚了,原来不是活过来,而是落在了一个平面物体上:他坐在自己家的地板上。同时他感到脊椎骨疼痛,还无意中发现原先穿过绳套,而现在夹在绳子和脖子中间的两个手指。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开始去扯脖子上的绳子,套圈终于松开了。

这时他明白了,自己差点儿吊死:没有来得及吊死——差一点点。于是轻松地喘了口气。

墨水般的黑暗突然变淡了,成了一片灰蒙蒙的昏暗:灰蒙蒙的——开始时;而然后——变成淡淡的灰色。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十分清楚地发现自己怎么无思无虑地坐在四堵墙的包围之中,这些墙上的日本风景画也明显地变成了灰色,不知不觉地与夜间的周围融为一体。夜间清晰地落满路灯的暗红色花边图形的天花板,开始失去了那些花边图形;路灯的花边图形早就消失了,已经为暗淡的、惊讶地注视着灰兮兮清晨的斑点所代替。

不过,我们还是回头来看不幸的少尉。

应该为谢尔盖·谢尔盖依奇辩解几句:谢尔盖·谢尔盖依奇那声轻松的喘气是无意中的,就像任性的溺水者当他们面临被淹到绿莹莹冰冷的深处时的那种下意识动作。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大家请不要笑!)是完全认真地要同这个世界一了百了的,而且要不是天花板已经腐烂(在这一点上,你们应该怪房子的建造者),他的这种愿望毫无疑问也就实现了。可见那声轻松的喘气同谢尔盖·谢尔盖依奇的个性不相干,而是出于他那个动物本能的肉体的和无个性的外壳。不管怎么说,这个外壳蹲在地板上并留神倾听着一切(无数的沙沙声),谢尔盖·谢尔盖依奇那出自外壳深处的精神还是表现出了最充分的沉着镇静。

瞬息间,全部思想都涌现到眼前;瞬息间,他的意识发觉摆在眼前的是一种进退两难的处境:现在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左轮手枪藏在一个地方,找起来费时间……刮脸刀?用刮脸刀——啊唷唷唷!于是,他身上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来,刚经过那玩意儿,现在用刮脸刀……不,最自然的莫过于伸直了躺在这里的地板上,以后的一切任凭命运安排。可是在这种自然的情况下,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她无疑听到了响声)如果还没有跑去,一定会马上跑去找看院子的人;给警察局打电话;聚集起一帮人;在她的坚持下,会把大门砸开,这样,他们会突然闯到这里来。而且,一闯进来,他们就会发现他利胡金少尉反常地把脸刮得个精光(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不怀疑自己刮光胡子后看上去一定成了这么个白痴),脖子上挂着根绳子蹲在泥灰堆里。

不,不,不!少尉永远不会到那一步:军装的荣誉,对他来说比对妻子发过的誓言重要。只剩下一个办法:顾不得羞耻把门打开,尽快与妻子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和好,并对这乱糟糟的情况和泥灰作出好像是这么回事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