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讲鼻子边上有个赘疣的先生及一个内容可怕的沙丁鱼罐头盒(第21/25页)

对,为什么考虑宗教?有时间去考虑吗……要知道,已经干了,赶快……干了什么了?……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要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摆脱出来的最后努力没有成功,什么也没有回想起来,一切都好像平安无事……简直同平常一样,同时,却愚笨地为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展示出一些尽是糟透的无聊的和无力的装饰音很多的乐谱。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特别敬仰佛,认为佛教无论在心理学和伦理方面都超过所有其他的宗教。在心理学方面,它教导人们连动物都要加以爱护;在伦理方面,西藏的喇嘛怀着爱心发展了逻辑学。这样,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回想起自己当年读达尔玛塔拉注释的达尔玛基尔吉(12)的逻辑学的情景……

这——是第一。

第二:第二(我们自己说说),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是个无意识的人(不是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一号,而是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二号);两道大门之间时不时地有一种古怪的、很古怪的、非常古怪的状态向他(也向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袭来:仿佛门外的一切不是那样,而是另一种样子;到底怎样,对此,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又说不出来。大家只要想象门外——什么也没有,而如果大门敞开了,那么那大门就会对着空旷无限的宇宙开着……除非低下脑袋飞呀,飞呀飞的——飞过去后你就会知道,那无限就是天空和星星——就是我们在自己头上看到的天空和星星,我们看着——却看不见。往那里,只能从古怪地不动的、现在不闪耀的星星和鲜红的星球旁边——在绝对的零中,在零下二百七十三度的严寒中飞行(13)。这就是现在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所经受的感觉。

一种古怪的、很古怪的半睡不醒的状态。

可怕的审判

他正是处于这样的状态,面对沙丁鱼罐头盒坐着:他似看——非看;似听——非听;就好比那种萎靡不振的时刻,这个困倦的身子咕咚一下坐在了黑靠背椅上,这个精神轰的一响直接从镶木地板掉进某个死沉沉的海洋里,到了温度在绝对零下的地方。他似看——非看;不,看了。当疲惫的脑袋不出声地侧到桌面上的(沙丁鱼罐头盒上边)时,一种深不可测的古怪的东西探进走廊开着的门里边,以至于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竭力想躲开它,转到目前的事务上来:进行一次遥远的星球旅行或做一个梦(这个——我们也将注意到);而在目前情况下继续往开着的门里张望的同时,还把自己非目前的深处挪到目前展示出来:展示出宇宙的无限。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仿佛觉得门外有人站在无限处朝他看了看,那里探出个脑袋来(你一瞧它,它便立即消失):是一个什么神的脑袋(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大概认为这个脑袋是大家至今仍可在老早就迁居俄罗斯阴暗冻土带的东北民族看到的木制小神像的脑袋)。要知道,古时候他的吉尔吉斯卡依萨茨祖先供奉的,可能正是这样的小神像;根据传说,这些吉尔吉斯卡依萨茨祖先与西藏的喇嘛有交往;他们大量地在阿勃-拉依乌霍夫家族的血液中蠕动。是否因为这种缘故,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才对佛教抱有温柔的感情?这里表现了一种继承性;继承性涌流到意识里;在硬化的血管里,继承性像无数黄色的血球似的跳动着。而现在,当开着的门为阿勃列乌霍夫展示出无限时,他以应有的冷静态度对待这种相当古怪的情况(因为这是既成事实):把脑袋低到双手上。

瞬息间,他就会出发进行一次通常的星球旅行,从自己这个短暂易逝的外壳扬起雾蒙蒙的特大尾巴,它穿过墙壁通向无限处。但是,梦被打断了:有个人难以言状地、痛苦地、默默地向门走去,借风力打破虚无。一个可怕的老头子用一种奔驰而过时向我们袭来的出租汽车的号叫似的古老歌曲的声音,突然牢牢地停在了那儿。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更确切地讲,与其说是熟悉不如说是猜对了这首古老的歌曲:

“要平——息……激——情——的……波——涛……”

这可是不久前汽车在号叫:

“安静——下来……没有希……”

“啊啊啊……”门里大声在鸣响:是唱机?是出租汽车喇叭?不,门里有个很老很老的老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