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36/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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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英格丽特在一个下午决定回到十八区和父亲对话,向他宣布一有可能她就想和里果结婚的消息时,她和里果正住在苏尔特大道。
她从不看报。她并不知道寻人启事已经在几个星期之前就登在一张晚报上了。她刚刚才从旅店老板那里知道。
雪化了,空气如此柔和,出门都可以不穿大衣了。但是等春季到来还要一个月时间。
她想走一走,沿着大街一直走到巴尔贝—罗什舒瓦尔街,到那里时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这一次没有宵禁。
在旅馆前面,英格丽特走了百步远,一边努力寻找她要对父亲解释的话语,好为自己的临时出走做出辩护。然而她头脑里想说的话陷入混乱。她在那一片房屋周围转了几遭,也许这会儿他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要是他还在欧特伊诊所工作,会回来吃晚饭的。她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等他。她更希望这样。
她走进咖啡馆。旅店老板白天都站在柜台后面。她问他要3号和5号房间的钥匙。他没法给她钥匙。3号和5号房间住着别的顾客。
他对她解释说,警察在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很早就上楼到父亲的房间里找他,把他带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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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在两张床中的一张上,房间的窗户对着苏尔特大道大大敞开着。夜色降临。电话铃声响了。我瞬间感觉是阿奈特打来的,可是她怎么有这个电话号码?我摘下听筒。一个金属声响告诉我电话通了。于是我拨通了我们在维隆区的电话。两个铃声响完,我听到了阿奈特的声音:
“喂?……喂?……”
我保持沉默。
“喂?……是你吗,让?”
我重新挂上话机。
我到外面,朝加油站走去。我的脑袋里回荡着电话铃声,这个铃声自从英格丽特和里果离开以后,肯定没有在那个公寓里响起过。
看门人和穿蓝工装裤的卡比尔人坐在加油泵前面的椅子上,我和他们握握手。
“我给您找到一辆自行车。”卡比尔人说。
他给我指了指靠在加油站门面的一辆大型的没有跑车把手的红色自行车。
“很难找到这辆车,”看门人说,“因为把手问题。”
“谢谢您,”我对他说,“我更喜欢普通把柄,用不着俯下身子。这样,我可以看风景。”
“您不会回来太晚吧?”看门人问我。
“近午夜吧。”
然而我无法预计那时候的我思想状态如何。我说不定想在维隆区兜上一圈,与阿奈特重逢,而且——谁知道呢——在我们家里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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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和风——几乎是非洲热风——徐徐吹来,它从树枝上吹下了几片枯叶,在空气中回旋。这是秋季的第一个征兆。我骑在这辆车上感觉很自在。我担心上不去摩尔提耶街的斜坡。然而,这简直是举世无双的事。我甚至再也不用踩踏板了。一股神秘的推力带动着我。一辆汽车都没有。一片寂静。即便路灯间隔过远,我也因为满月的关系,看得很清楚。
我没有想到路途如此短。我迟疑是否离开多雷门,像去蒙古旅行之前那样,到布特—索蒙附近的菲艾福旅店去……布特—索蒙就在附近,如果我乐意,就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抵达阿特拉斯街19号,英格丽特幼年时和父亲居住过的地方。已经到小教堂火车站了,我在黑暗中猜到底下就是铁路和机车棚。再沿着一堆堆沉睡的房屋骑上几百米,就到了克里尼昂库尔门。我有很多年没有到这个街区来过了,以至于今晚,当我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我明白了为什么只要让我自由自在骑着自行车在路上,足矣:因为我在追溯时光。
我骑上了奥尔纳诺大道,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刹住车。我把自行车靠在药店门口。什么东西都无法打破宁静。只有排水沟的水在喷泉的潺潺流水声中流淌。六十年代初的那个冬季,巴黎特别寒冷,我们就住在锦标赛街的一家旅馆,旅馆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了。在这条街上再走上几步,我就面对它的门面了,但是我宁愿一直走下去。那年冬季的一月,阿奈特收到时装店的肯定回答,她必须在一天下午到那里去面试。
前一天是星期天。已经下雪了。我们在街区散步。这样,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就要开始工作了:我们成人了。我们走进克里尼昂库尔门的一家咖啡馆。我们在最里面的两条软垫长凳中间选择了一张桌子,在紧贴墙壁的位置上放了一个电唱机。晚上我们喜欢去奥尔纳诺街43号的电影院,然而最好是早点儿睡觉,以保证她第二天精神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