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黄衣的国王(第16/23页)
她缓缓开口道:“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斯蒂夫。我们必须报警。现在不论是谁都帮不上忙了。这下,即便谈不上逍遥法外,清白人我也是做不成了。他们会以为这是一场情人间的争吵,我开枪杀了他,就是这样。就算我能说服他们我没有杀人,那他也是在我的床上自杀的,我的名声依然毁了。所以,我还是下定决心饮下这杯苦酒吧。”
斯蒂夫轻声说:“瞧好了。我老妈以前经常这么干。”
他举起一根手指按在嘴上,俯下身,用同一根手指的同一个部位点了点她的嘴唇。他微微一笑,说:“我们一起去找沃尔特斯——或者你自己去。他会亲手挑选警察的,而他挑中的警察绝不会扯着嗓门整夜嚷嚷,再招来一群记者坐在大腿上。他们会悄悄地溜进来,安静得就像传票送达员。沃尔特斯能搞掂的。绝对没问题。我呢,我这就去找阿加莎。我要她给我描述一下那个从她手里买钥匙的人——这就要。另外,顺便说一句,你欠我20块钱的上门费。可别忘了哦。”
高个儿姑娘站起身来,面带微笑。“你可真让人意想不到啊,”她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是被人谋杀的?”
“他穿的不是自己的睡衣。他的睡衣上面有姓名首字母。昨晚我帮他打包的——就在我把他轰出卡尔顿酒店之前。快点穿好衣服吧,天使——再把阿加莎的住址给我。”
他走进卧室,掀起床单盖在莱奥帕尔迪的尸身上。他让床单在那张宁静的蜡脸上方停留了片刻,然后松开手,任由床单落下。
“拜拜了,伙计,”他柔声说。“你是个混球——但你确实懂音乐。”
那是布赖顿大道上靠近杰斐逊的一栋木屋,坐落在一整个街区的小木屋当中——都是些老式的房子,带有门廊。这栋木屋门前有一条窄窄的水泥步道,月光把白色的路面染得愈发泛白了。
斯蒂夫爬上台阶,望了一眼宽敞的前窗,看见了从窗帘边缘渗出的灯光。他敲敲门。门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个女人开了门,透过装了门钩的纱门望着他——那是一个矮胖的丑老太婆,一头拳曲的灰发,披着一件肥大晨衣的身体全无形状,脚上趿着一双松垮垮的拖鞋。一个目光浑浊、脑壳秃得发亮的男人坐在桌子边的一把柳条椅里。他双手放在大腿上,毫无目的地扭着指节。他看都没看门口这边。
斯蒂夫开口道:“我是开俄萨小姐派来的。你是阿加莎的母亲吗?”
女人没精打采地说:“俺是。但她不在家,先生。”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手帕,开始擤鼻子,然后阴郁地傻笑起来。
斯蒂夫说:“开俄萨小姐今晚不太舒服。她希望阿加莎能回去陪她一晚上。”
目光浑浊的男人又开始傻笑了,这次笑声尖利。女人又说:“俺们不知道她在哪儿。她不回家。孩子他爹和俺一直等她回家。她一直不回家,等得俺们都要病倒了。”
老头儿突然用又高又尖的嗓门儿厉声叫道:“她要在外面一直待到警察这次逮到她为止。”
“孩子他爹眼睛快瞎了,”女人说,“所以脾气不太好。你不进来吗?”
斯蒂夫摇摇头,手里转着帽子,像是西部片里一个害羞的牛仔。“我真的非得找到她不可,”他说。“她会上哪儿去呢?”
“在外头跟一群缩手缩脚的小气鬼喝酒呢,”老爹咯咯冷笑道。“一群不打领带、带着绢手帕的娘娘腔。要是我还看得见,我非拿皮带把她抽晕过去不可。”他抓住椅子扶手,手背上的肌肉青筋暴起。接着他哭了起来。眼泪从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涌出,顺着两颊上的白胡茬一路淌下。女人赶忙过去,从他握紧的拳头中抽出手帕,替他擦脸。然后她自己用那块手帕擤了鼻子,回到门口。
“真说不准她在哪里,”她对斯蒂夫说。“这是座大城市,先生。我真不知道。”
斯蒂夫没精打采地说:“我会再来的。如果她回家了,麻烦你留住她。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
“电话号码是多少,孩子他爹?”女人回头叫了一声。
“我不说,”老爹哼着鼻子说。
女人说:“我想起来了。南区2454。你什么时候打来都行。老爹和我反正没事做。”
斯蒂夫谢过了她,转身沿着白色的步道回到街上,又沿着人行道走了半个街区,来到他刚才停车的地方。他懒洋洋地朝马路对面瞥了一眼,动身往车里钻。突然,他抓着车门的那只手停住了。他放开车门,朝边上迈开三步,站在那里望着街对面,双唇紧闭。
这个街区里的所有房子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对面的那栋却在前窗上挂了块“招租”的招牌,门前那片小草坪上还竖着一块房产广告牌。这房子本身看上去无人打理,完全是间空屋,可门前的小私家车道上却停着一辆小巧漂亮的黑色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