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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波涛汹涌。虽然并无大风,远处却白浪滔天。海面上空,黑云密布,层层叠叠,直垂天际。太阳正从厚厚的云层上沉没下去,海洋的颜色显得格外地昏暗。远处的海面上,看不到一艘船的影子。
小野木伫立的地方也人迹全无。站在海边眺望着眼前的大海,这才产生出一种来到北方天涯海角的身临其境的感觉。
小野木站在爬有小蟹的石头上,脑中想着赖子。
面对着既无船踪又无岛影的荒凉的波光水色,他仿佛感到望见了自己的人生。
衣袋里装着赖子的信。小野木又掏出来看了一遍。信纸的另一端被风吹得翻卷过来。
……因为已经得知您在佐渡预订的旅馆,如果等得寂寒难耐的时候,我也许会给您拍电报去的。
小野木已把下榻旅馆的名字告诉给赖子,原本是从旅行指南上随意挑选的,然后通知了赖子。虽然此时此刻站在北方一座小岛的海岸上,小野木却感到有一条无形的长线把自己和她连结在一起。不过,这条线好像与眼前的风光相去无几,显得灰暗迷蒙。
小野木回到旅馆,女服务员随即把饭菜送了过来。到底不愧是海岛,鱼很多,而且很新鲜。负责照料小野木用餐的,仍旧是那位面颊红红的圆脸女服务员。
“这位客人是东京来的吧?”女服务员问。听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便告诉小野木说,夏季里许多游客都是从东京来的。
“那些游客都参观哪些地方呢?”小野木问。
“一般都到矿山那边去。听说那里是佐渡的金山,一时间竟成了大家的话题。不过,无论谁都是扫兴而归。这也难怪,如今已经根本不产黄金,连机器都停下来了。”
“有多少人在那里工作?”
“顶多有五十到一百人吧!据说曾有过一阵子,相川镇到处都是矿工和矿业主。可现在却是那般景象,这个镇子就更不值一提了。”
女服务员从这件事谈起,又给小野木讲了各种有关当地的情况。比如,矿山里还残留着古代手工开掘的坑道,有一处是佐渡金山服务所的旧址,还修建了乡土博物馆等等。
小野木打算明天到那座乡土博物馆去看看。照理说,那里应该陈列有从附近古代遗迹里发掘出来的陶器等。
佐渡岛上,古代的遗迹相当多。在这座相川镇以及小木附近,都有过发掘报告。相川镇博物馆里陈列的就应当是附近低地遗址里的出土文物。
外面已经夜幕低垂了。
“一到夏季,”女服务员说,“常有为游客举办的各种文娱活动,但现在已经错过季节,什么也没有了。您没有可去参观的地方,太遗憾啦!”
可是,小野木并没有心思去看那些文娱节目。入夜以后,在这座古老的镇子上走一走,就算蛮不错了。
洗过澡出来,小野木从旅行皮箱里取出随身带来的有关考古学方面的书籍,跳读了若干部分。
其中有一册是《新潟县文化资财报告书》中的《千种低地遗迹》部分。读了这份报告书知道,从这些遗迹中发掘出的种类有:水稻、甜瓜、葫芦、桃子、椎樫等植物种子。报告书中列举的出土文物还有:鲷、乌贼等鱼类的骨骼,现在已绝种的海驴骨,以及贝壳类等。这些都与静冈县登吕遗迹的发掘品相差无几。
小野木刚看了两三页,那位女服务员又来了。
“客人您好,本地有一些热心公益的人士,马上就要表演佐渡民谣舞了。您如果待在这里烦闷的话,去看看吧?”女服务员这样劝道。小野木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当地有一个保存传统民谣曲的组织,应游客们的请求才来跳民谣舞的。在刚刚进入旅游淡季的秋天,并不是举办这种活动的时候,但偶尔有别处旅馆的团体游客提出希望,才难得决定表演一次。所以女服务员劝小野木不妨顺便去观赏一下。
女服务员异常热心地做着动员工作。小野木为她所打动,于是决定去看看。
走出旅馆,到会场大约有二百米左右。沿着上坡路走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类似佛堂的建筑物。一走进会场,里面还有负责看管鞋子的保管员。
小野木坐到临时搭起的观众席上。这时已经有二十几个穿着旅馆棉袍的客人黑压压地坐在那里了,还有一些当地人坐在后头。总之,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乡间的小戏园子。
正面小小的舞台上,挂着绘有海滨风光的布景。歌手有四个人,轮流唱着“佐渡民谣”。跳舞者全是男人,头戴草笠,身穿一式白色单衣。
在发源地亲耳听它的民瑶,果然别有一番风味。而坐在昏暗的乡间剧场里听起来,仿佛更增添了旅途的凄楚悲凉。与平时耳熟的“佐渡民谣”不同,在这里听到的调子,要更哀婉得多。正由于曲调里没有巧妙的滑音和精彩的抑扬顿挫,更显出一种朴素的哀怨之情。这恰和如今相川镇的衰败颓唐有着协调一致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