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舍屋的倒塌(第7/7页)

“此刻,勇士从那条龙可怕的惨叫中回过神来,想到了那面黄铜制的盾,想到要驱散那上面的妖术,他把那畜生的尸体移开,无畏地踏过白银地板,走向悬挂盾牌的那面墙壁。但是没等他走到那里,那面盾牌就跌落到他脚边的白银地板上,发出一声可怕而清脆的巨声。”

这几个字刚从我嘴里读出来,我便感到一阵清晰、空洞、金属的、响亮的然而又显然是沉闷的回响——仿佛一面黄铜盾真的重重地落到了银地板上。我惊慌失措地跳起来;但是厄舍那有节奏的摇摆丝毫没受干扰。我冲到他坐着的椅子旁。他眼睛紧盯着前方,整个脸部变得像石头般僵硬。可是,当我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时,他浑身猛烈地战栗着,双唇颤抖着一丝惨淡的微笑。我发现他在低声地、急促地、喋喋不休地咕哝着,好像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我弯下身子靠近他,终于听到了他那可怕的话语。

“没听见吗?——是的,我听到了,已经听到了。很久——很久——很久——好多分钟,好多小时,好多天了,我都听见它——可是我不敢——哦,可怜我吧,我是那么悲惨而不幸!——我不敢——我不敢说!我们把她给活埋了!难道我没说过我的感觉很敏锐吗?现在我告诉你,我听到过她在那空空的棺材里第一次虚弱的动弹。我听到那些声音——很多、很多天以前了——可是我不敢——我不敢说!而现在——今夜——埃塞尔雷德——哈!哈!——那隐士的门被击碎了,然后是那条龙垂死的惨叫,接着是盾的铿锵声——更确切地说,是她的棺材裂开了,她监牢的铁铰链发出的摩擦声,还有她在地窖那镀铜的拱道里挣扎的声音!哦!我该逃到哪里去?难道她不会很快就来这里吗?难道她不会匆忙赶来指责我做事草率吗?难道我听不见她上楼的脚步声吗?难道我分辨不出她那沉重而可怕的心跳吗?疯子!”——他狂怒地跳了起来,失声尖叫着,好像竭力地要放弃理智——“疯子!我告诉你她现在就站在门外!”

他的声音仿佛有着一种超人的力量,带来了符咒的效力,他指向的那道又大又沉的黑檀木房门,两扇古老的门扉竟慢慢开启。这是风造成的——但是,门外确实站着高挑而覆盖着裹尸布的厄舍家的玛德琳小姐。她白色的袍子上面血迹斑斑,憔悴的身躯明显地带着痛苦挣扎的痕迹。有那么一会儿,她一直颤抖着,在门槛上来回摇晃着——然后,她发出低沉的呻吟,沉重地跌在她哥哥身上,在临死前强烈的、最后的痛苦中,将哥哥压倒在地板上,哥哥立刻也变成了一具死尸,成了自己预言过的恐怖的牺牲品。

我惊慌地逃出了这间屋子,逃离了这座宅子。穿过那古老的石道时,外面依然狂风不已。突然,一道强光射在道路上,我回头想看一下这怪异的光束从何而来;因为我身后只有那座巨大的房子和它的阴影。光亮来自那轮圆圆的、正在落下的、血红的月亮,它那时正明艳地透射过那曾经几乎是无法辨清的裂缝,我在前面提到过的那条从房顶蜿蜒曲折地延伸到屋脚的裂缝。我凝望着,裂缝迅速地扩展开来——一阵强烈的旋风吹过——月亮的整个球体立刻涌现在我眼前——那堵高墙轰然倒塌,我眼前一片晕眩——一阵长长的喧嚣声传来,就像万顷波涛汹涌而来——我脚下那深邃而阴潮的水潭黯然地汇拢,无声无息,淹没了“厄舍屋”的残垣碎瓦。

(张琼译)


[1] 法文,大意为:他的心是一柄等待演奏的竖琴;轻轻一拨,便发出动听的乐音。

[2] 冯·韦伯(1786—1826)是德国著名的作曲家、钢琴家和指挥家。

[3] 福塞利(1741—1825), 生于瑞士的画家,其想象瑰丽的作品突出幻想、恐惧,对英国的浪漫主义运动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4] 根据《圣经》,六翼天使是九级天使中地位最高者。

[5] 即沃特生、帕西伏尔博士、史帕兰扎尼,特别是兰达夫主教。参见《化学论文集》第5卷。——原注

[6] 拉丁语,大意是“在美因茨教堂礼拜上为亡灵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