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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样说,应璟很想流泪,但是,哭,根本无法表达她心里的感受。
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这几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我也无从解释。但我每时每刻都在脑海里向你倾诉,希望你能谅解。对不起。
他的“对不起”击穿她的脊背,让她感到胸腔发痛。她只能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他们的耳边,只有风的声音。不管怎么样,这个拥抱,让她感到实在。
过了很久,他摸摸她的头说:
回去睡吧,今天过去了。
他们刚回到院门口,就闻到一股呛鼻的酒味。
安娜醉卧在躺椅上,手边的一坛苞谷酒,已经下去了大半。
你疯了!大沥飞快地上前夺走她手里的酒。
我不但疯了,我还快死了!大沥!安娜满脸通红,抬起身子,醉眼蒙眬地看着大沥,说完这句话,又整个儿倒在椅子上。你别以为你抢走我的酒是为我好!你什么都不懂,你整天游走在天地之间,和美丽的旅馆老板娘相伴,能与我感同身受?她这话一说完,就笑了起来,笑得无缘无故,笑得肆无忌惮,哈哈哈哈,肩膀直抖。
大沥把酒放好,沉默地在一个空凳子上坐了下来。
应璟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在得知了安娜的情况以后,她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是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可怜的、被惯坏的人。一个已经绝望到无能为力的人,无法和现实和解,只能在大沥身上使劲。
安娜对大沥说:你们刚才出去,我把我的一生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发觉没有一件事是做得完美的,包括跟你结婚。太可悲了。所以,我必须喝一点。
大沥用手抱着头。可能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了。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对安娜说:我今天接了你爸的电话。
他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让你回去治病。
不,我不回去。我就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也不错。她仰头在躺椅上调整了一下姿态,看着天上的月亮,用一种超然物外的语气回答。
安娜,你没有权利说死在哪里!那会让太多的人心痛!回去吧!我带你回去!我跟你走!大沥用央求的语气说。
走?往哪里走?安娜早已酩酊大醉,双腿一伸,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说:此时此刻,你要是喝点酒,你就会明白——一切皆无用!
大沥流泪了。
应璟鼻子很酸,眼睛也红了。
看他俩如此,安娜却渐渐喜形于色,神采奕奕,看着天空唱起了歌。她的眉毛和鼻子,随着歌声上下飞舞。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头发在夜风中飞起,她唱得如醉如痴,那个样子,很美。
第二天一早,应璟端着一碗米粥、一个煮鸡蛋来到安娜的房间。
安娜已经起来了,坐在床上,对着窗外的绿色发呆。
应璟把吃的放下,坐在了书桌跟前。
大醉之后的安娜,头发有些乱,脸色还好。她看了看粥和鸡蛋,很自然地拿起鸡蛋,递给应璟,如同平时对大沥一样。应璟明白她的意思,接过来,在木桌上磕了两下,一点一点剥起来……
头疼吗?她问。
不疼。安娜说。
纯苞谷酒。可能不那么上头。
哪天再喝。
不能再喝了。
大沥呢?
坐车去县城了,你不是想吃面包吗,还要一个吹风机,他去给你买去了。
从这里到县城要多长时间?
四个小时。
面包不要那种太油的、太甜的……
他应该知道吧。应璟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安娜。很自然地,她以为会听见一声谢谢。但是,安娜没有说。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鸡蛋,一点点地咀嚼。
你的身体怎么样?安娜问。
嗯?
你的身体?
应璟坐在安娜侧面,安娜的脸部显得很瘦削。安娜注视着她,她不太懂得对方的意思。
还好,我每年体检。
这个很有必要。
嗯。
这个房子是你的吗?
不是,我和房子的主人交换了房子。她现在在北京。
你北京的房子怎么样?
很普通,在一个树很多的小区里,五道口。
“行人车辆请注意,火车就要开过来了。”安娜模仿一种口音说。(注:五道口繁华路口有一段铁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落下栏杆,播放这段录音,在那里生活过的人都很熟悉。)
应璟会心一笑,你在五道口生活过?
嗯,我告诉过你,大学毕业去北京实习——你家里再没其他人?
没有了。
你结过婚吗?
曾经结过。
噢。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
那他呢?
死了。
因为什么?
心脏病。
所以你就来这里了?
对。
你们感情好吗?
曾经我以为挺好的。
他一定是外面有女人了吧?安娜突兀的问话,听起来特别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