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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些,应璟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这样。她深知,悲哀是人生的一种,没有真正超尘脱世的人。
十一月,山胞要过彝历年了。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当地人的节日,应璟认识的一位彝胞,邀请他们去过节。应璟把安娜也叫上了,希望欢乐的气氛,能让她快乐一些。
杀猪宰羊,是过彝历年的大事。他们一到朋友家门口,就遇见了杀猪。
土墙房子跟前,一垄粗壮的竹林旁边,早就围来了好多看热闹的小孩。
猪被从猪圈里拉出来的时候,似乎预见了即将的遭遇,发出分贝极高的尖叫声。这个声音,让安娜抖了一下,大沥察觉了,用手搂住她的肩膀,这个时候,主人正忙,来不及接待他们。几个男人,把猪按住,彪悍的主人提着尖刀过来了,一刀下去,鲜血喷涌而出,猪嗷嗷惨叫,拼死挣扎,小孩们欢呼雀跃,跑过去看大人用一个硕大的脸盆接猪血。猪很快没了动静,被拉到一个土灶旁边,用开水煺毛,很快,它就会变得光滑白净,被开膛掏肚,大卸八块……
忙碌的主人,终于得空回头看看,发现应璟他们来了,就热情地上前,和他们握手。
开水刨猪的声音哗哗作响,一股热腾腾的臭气飘来,安娜脸越来越白,她伸出手,握住主人家的手,发现他手上的血迹未干,就突然甩开那只手,尖叫一声转身跑了。大沥和应璟赶紧追上去,大沥抓住了她,她却转身,伸手就要给应璟一个耳光,她扭曲地、尖声对应璟喊:你是故意的吧!你故意带我来看这个?你安的什么心?她挥出去的手被大沥捉住了,应璟却惊呆了。
安娜挣脱开,握紧拳头,开始转身打大沥,一拳又一拳,完全失控了。大沥没有去拉她,而是转过身,用背来抵挡她的拳头。
住手!应璟试图去拉住安娜,却被大沥一把推开。
这个女人真的病得不轻!发怒的样子穷凶极恶。她如此暴力,让应璟大为光火。大沥转身抱住安娜,提起来,就往回走去。安娜仰着身子,面色狰狞,嘴里不停咒骂,双腿不停踢打。
很多人围过来观看,应璟实在不愿意面对眼前,再加上请客的主人正面对此景不知所措。她转身,走向这家主人,向他道歉。至于他们两个,让他们去吧!
那头猪很快被收拾出来,放在案板上分割开来。很大一部分猪肉,将被抹上很多很多盐,用松枝熏烤过后做成腊肉;还有一部分,就在这一天,被炒成油亮亮的回锅肉,炸成香喷喷的油渣,和一碗碗下水乱炖,被四面八方来的客人吃掉。一顿丰盛的杀猪菜,应璟却吃得无滋无味。宴席一结束,她就告辞了。她想赶回去,看看大沥被打得怎么样了。
但是,等她匆匆回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她却突然又没那么迫切地想进去了。她选择来到薄荷地,在地里蹲一会儿。绿色潮湿的土地上,一片片微小的叶子在迎风摇动,它们的气味依旧浓郁异常,她有些茫然。
那一个晚上,大沥都在安娜的房间里没有出来。那个房间再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第二天早晨,应璟起床,发现安娜在地里忙活。
所有的薄荷都被她抓住叶子,连根拔了起来。
安娜站在泥土里,背对着阳光,头发被撩起来扎成一束,脸色红润,一点不像昨天发过疯的人。她擦擦满头大汗,对应璟说:早啊!这个地里薄荷太多了,可惜这块地了,我去买了些萝卜种子,现在种下去,过一段时间,就能吃上新鲜的萝卜了!
应璟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屋里。
大沥跟了进来。
请你……不要介意。
我确实介意!你们这样做,是不是要先问问我呢?这些薄荷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拔它们?
我早晨醒来,她已经在做了。
她到底要干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大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迁就着她?她把这里搞得一塌糊涂!
大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真的很抱歉,她是有一些任性,我们宽容她,好吗?……
可是我答应过花衣,好好照顾她的薄荷。
我赔钱给你行吗?安娜站在门口,语气冷淡地说。
应璟被激怒了,她走到安娜跟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一个病人,但不意味着你可以任性,不是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体会你的痛苦,你就可以肆意妄为。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不平等的,你所受的苦,只能自己担,所有人的苦都是。你不要再折腾了,不要让爱你的人,将来想起你,都是痛苦的回忆。我如果是你,会加倍珍惜眼前的一切,而不是摧毁它……还有,这一切,跟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完这句话,就推开门出去了。
尽管背对着他们,她仍可感到那女人此刻眼光的崩溃和凌厉,以及大沥是如何用尽全力,控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