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27/37页)
“噢,可是,大人,”女人说,“我说的那东西可不一样。”她俯身向前,双眼直视男人,压低了声音,“那个东西能改变世界。”
当整个城市酣睡、劳作、进食,跟时间、速度和永不停歇的蒸汽机赛跑的时候,石像鬼一直在守望。它们守望着光明镇的洁白高塔,望着无数生灵背负着难以承受的重担,沿着肮脏不堪的街道艰难跋涉。它们看着抱团族在河边的阴暗角落里寻找温暖。它们守望、等待、感受着地底深处的震动。石像鬼历经风霜雨雪、迷雾与黑暗、光明与绝望,始终在高处守望——早在高帽族出现之前,早在混血种出现之前。它们是古老的生物,背负着这片土地上的悲哀与贪婪。
在光明镇尽享富庶的同时,它的“心脏”在阴影中跳动。那个地方远在闪闪发亮的洁白街道之下。从白昼到黑夜,从黑夜到白昼,它的心脏在工厂和矿坑里跳动,在阴暗镇里跳动。阴暗镇,就是光明镇桀骜不驯、阴暗恐怖的孪生兄弟。
这两座城市跳动的心脏,是一座矗立在山巅的城堡,就在光明镇的入口附近。它看起来像个熠熠生辉的白色蛋糕,有那么多塔楼和尖顶,大门上还镶嵌着宝石。城堡里住着五个人,他们是五兄弟,身穿乳白色西装,头戴雪白的皮草帽。
城堡上方,石像鬼同样在守望。它们望着白孔雀和娇生惯养的白猫在白色高墙环绕的花园里悠然漫步。它们望着五兄弟相聚议事,他们是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至高无上权威的高帽族,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一条命值多少钱,全凭他们一句话。
跟杜疮小姐孤儿院里可怜的石头雕像一样,光明镇上的石像鬼也厌倦了残酷、贪婪和黑暗,开始潸然泪下。
河对岸,在一栋年久失修、藤蔓缠绕的大宅里,一只耳朵的狐狸男孩在梦中听见了它们的哭声。在睡梦中,他把它们的哀伤编成了一首歌。
但在他能开口唱出这首歌之前,前方还有漫漫长路等待着他。
亚瑟拿到晦气号牌的第二天早上,老五递给他一套崭新的衣服——雪白的衬衫,搭配深蓝的长裤、外套和马甲。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太大了,口袋也太多了,但看起来颇为时髦,剪裁考究。老五让他回屋里,赶紧穿上,然后回来。他给亚瑟安排了一项“特别任务”。
亚瑟回来时已经穿戴整齐,老五拍了拍他的后背:“瞧瞧你,尖牙——还是需要喊你‘长官’?”亚瑟努力挤出笑容,但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被号牌勒得喘不过气,虽然绳子并不紧。
“好了,打起精神来!”老五说,“别为改变不了的事叽叽歪歪了。”亚瑟勉强笑了笑。“这才乖嘛。”老五说,“你把帽子摘了。它看着太寒酸。我觉得吧,不戴帽子效果更好。”
他递给亚瑟一根鸡毛掸子,还有一个帆布背包,叫亚瑟跟哥布林去镇上的另一头找“某位女士”的房子。哥布林在附近集市上“采购”食材的时候,亚瑟得照老五说的那样,“从屋里借几样小可爱”——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塞进兜里、包里就行。老五说到“小可”这两个字的时候,亚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老五说,鸡毛掸子加上脖子上挂的号牌,应该能让他安全通过。
亚瑟脸色一沉:“可是老五,我——我不大明白。”
老五扭头望向其他人,说:“瞧瞧他,多天真,太适合做这活儿了!”他手上微微使劲,捏了捏亚瑟的肩膀,“听着,小子,我来给你解释解释。我这种人叫作‘探子’。我帮警察找东西,警察就罩着我。他们会帮咱们点儿小忙,就像弗洛普警官会做号牌,就是你脖子上挂的这块。他们会尽可能让D.O.G.C.别碍咱们的事儿,明白了不?所以嘛,没啥好担心的。好了,乖乖的。你不想惹毛给你饭吃的人吧?做好这件事,我就会帮你找到你想去的地方。”
“你——你要我偷……偷东西?可是,老五,我从来没偷过东西啊,”亚瑟说,“我——我办不到。”
“你是要告诉我,你啥也没偷过?”老五眯起眼睛,“真的啥也没有?”
“没有。我是说——起码不像这样。”
“从来没挨过饿?没有饿得半死,不得不顺手拿点儿?”
“呃,我……”
“从来没拿过不属于你的东西?”
“可是……呃……”亚瑟低头盯着地板,满心愧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有一回,我……我偷……偷了个馅饼……但只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