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34/37页)

亚瑟大喊了好几声,又在垃圾桶、废纸箱和木板箱后面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哥布林。

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可怕的声音——某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接着警笛响起,还有马蹄落在砾石路面上的咯嗒咯嗒声。

亚瑟躲在街角,偷偷向外张望。只见两个头戴圆顶黑礼帽和黄铜护目镜、胸口别着D.O.G.C.徽章(上面画着一只独眼)的男人正在关警车的后门。那是一辆黑漆漆的大马车,拉车的是两匹机械马,蒸气从马的鼻孔和耳朵眼儿里冒出来。亚瑟能看见车门上的大写字母“D.O.G.C.”。其中的“O”被画成一只独眼,下面还有一排字“吾等明察秋毫”。

哥布林心爱的绿毡帽躺在路中央,压得扁扁的,像块煎饼,沾满污泥。

哥布林被带走了,这全是他的错。

回到迷失庄园,他上交了偷来的蔬菜,然后很不情愿地把哥布林的毡帽拿给大伙儿看。他讲完发生的事后,除了为他难过的斯奎,没人愿意跟他说话。大家都闷闷不乐,不是彼此抱怨,就是独自发牢骚。晚饭时没有人唱歌,就连老五也没唱。大家默默吃完饭,就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伙儿聚在公共休息室里吃早饭的时候,老五告诉亚瑟,哥布林很可能被送进监狱或者“地底下”去了。要是亚瑟再不带回吃的之外的东西,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他现在大概在矿坑里卖命呢。”老五说,“可怜的小伙子,再也见不到阳光了。你让我失望了,尖牙。我得信任每个伙计才行。我好难过——哥布林被带走了,你又让我失望了。”

住在石头大宅里的那位女士回来之前,亚瑟还有一天的时间能加以补救。如果他只拿回一件小东西,老五说不定就能帮他找到他的出生地。但他打心底里深知,他会再一次让老五失望的。说到底,他怎么能从那么奇妙的地方偷东西?他焦虑万分,不停地扯耳朵。

不过,与罪恶感和焦虑感并存的是两样好东西——小可的消息和奇妙的捕歌机。每当他想起那台神奇的机器,就会觉得浑身轻飘飘、脑袋晕乎乎的,仿佛飘上了迷失庄园的屋顶,飞越了大白城里闪亮的塔尖。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挂蓝色百叶窗的宅子。

但与此同时,他也满心畏惧。

孤零零一个人去真是悲哀。其他人都不愿跟他一起去,就连斯奎也不例外。虽然哥布林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但亚瑟觉得哥布林心肠不坏。他为哥布林感到难过,总是忍不住想起他。

亚瑟走到臭水桥,付了过桥费。一切还算“顺利”。毕竟,猴子“只”冲他尖叫了五次。但他跟弗洛普警官打招呼的时候,警官并没有客气地回复。他的视线穿透了亚瑟,仿佛他是个透明人。

奇怪,亚瑟心想,真奇怪。

他走进石头大宅,把其他念头全都抛在了脑后,很高兴能再听见捕歌机的声音。他把鸡毛掸子扔在门厅,直奔楼上,很清楚自己这回想听什么。

摇篮曲。他深藏心底的那首歌肯定是摇篮曲。要是能找到那首歌,也许就能揭开谜底,弄清他究竟是谁。

但找出正确的摇篮曲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显然,世上有无数摇篮曲。他检索目录,但曲目似乎无穷无尽:顽皮宝宝摇篮曲、甜美宝宝摇篮曲、刺猬摇篮曲、困倦狐猴之歌、困倦树懒之歌,还有C、D、E调的儿歌,诸如此类。亚瑟沮丧地直摇头。最后,他把范围缩小到了一只盒子,标签上只写着“摇篮曲”。

亚瑟摆好圆筒,拿捕歌机的大喇叭罩住头,把手摇柄转了三圈。音乐盒发出的叮咚声伴他酣然入梦。

那很像他以前做过的梦——他的噩梦——只是这一回并不恐怖,至少恐怖的场景还没出现。那是他在梦里经常看到的地方,但如今一切变得无比清晰。他看见一幢白色大宅的后院,还有一片树林。在梦中,飞禽走兽没有跑开,而是向他走来。其中有兔子和松鼠,小鸟和老鼠,甚至还有一只狐狸!没有熊熊燃烧的火柱,只有繁星点点的夜空,还有一轮金黄的圆月。一切都是那么美妙祥和。他能看见远处高塔和尖顶的轮廓,那是光明镇的天际线。

在梦中,他抬头仰望繁星。有人正抱着他,摇晃着哄他入睡。他知道,不管那人是谁,马上就要唱起音乐盒里的那首歌了。

但他没能听见那首歌,也没能看见歌手的脸,因为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将他从梦中惊醒。他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窃窃私语。他掀开捕歌机的大喇叭,向外窥视。说话的是三个家伙,他们的声音听起来熟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