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蓟丛中的驴 11(第13/13页)

在我离开圣三一学院之前,沃尔顿教授看了看我的索引卡,说:天哪,天哪!

一九七一年一月,我,一个不及格的博士生,回到了纽约。艾伯塔怀孕了。一年前的夏天,我们在楠塔基特岛过了两星期,她就是在那时怀上的。我告诉她我可以在纽约第四十二街图书馆继续我的研究。她对我那包索引卡印象深刻,想知道它们有什么用。

每个星期六,我都坐在第四十二街图书馆的南阅览室里。我本应坐在文学区的北阅览室,但是我在南阅览室发现了《圣徒的人生》系列丛书。它们是那么吸引人,以至于我无法置之不理。后来,我偶然读到关于修建横贯大陆的铁路的报道:爱尔兰人和华人如何从不同方向开工并最后修完铁路;爱尔兰人如何酗酒、如何损害健康,而华人如何吸鸦片、如何休息;爱尔兰人如何不在意吃什么,而华人如何用认识和喜爱的食物养活自己;华人如何工作时不唱歌,而爱尔兰人如何因歌唱给他们带来的好处而不停地唱歌。可怜而疯狂的爱尔兰人。

艾伯塔休了产假,我回到苏厄德代她上课。但是在我开始苏厄德公园高中的工作一个月后,校长死于心脏病。后来,我在电梯里遇到了新校长,那个将我从时装产业高级中学解雇的部门主任。我说:你在跟踪我?他双唇紧闭,我知道我的日子又不多了。

几个星期后,我的苏厄德之旅走到了尽头。当着其他老师的面,校长问:迈考特先生,你已经是一个父亲了吗?

不,还不是。

嗯,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噢,这对我都一样。

嗯,他说,只要不是看上去没有性别特征的人就好。

嗯,如果是那样,我就培养它长大当个校长。

很快,一封校长助理(代理)米切尔·舒里奇签字、宣布我被“解雇”了的信毫无悬念地到来。

我,一个做任何事都失败的人,寻找自己在世上的位置。我成了一名流动代课老师,在各所学校间漂流。高级中学叫我按日去代替生病的老师。当有些学校的老师得长期参加陪审团工作时,这些学校就需要我。我被指定教英语课或者其他任何需要老师的课程:生物、艺术、物理、数学。像我这样的代课老师漂浮在现实边缘的某个角落。我每天都被问到:你今天是谁?

卡茨夫人。

哦。

那就是你:卡茨夫人或戈登先生或纽曼夫人。你从来都不是你自己。你总是那个“哦”。

在教室里,我没有权威。校长助理有时候告诉我要教些什么,但学生一点都不专心,而我无所事事。那些来上课的人不理我。他们聊天,要出入证,趴在桌子上休息、打瞌睡,叠纸飞机玩,学习别的课程。

我学会了如何不让他们来上课。如果想让教室空无一人,你要做的就是站在教室门口皱眉。他们会因此断定你很凶,然后就会跑掉。只有华人来上课,他们一定受到了父母的警告。他们坐在后面学习,抵制住我让他们也消失的微妙暗示。看到我坐在一间几乎空无一人的教室的讲台旁看报纸或者读书,校长和他的助手们会不高兴。他们说我应该教课,雇我就是为了教课。我会很开心地教课,我说,但这是节物理课,我的执照是教英语。他们知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是他们是督导员,因此不得不问:孩子们哪儿去了?每个学校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条规则:当你看见代课老师时,跑啊,宝贝,快跑!


[1]英文中的“砍”(ax)与“问”(ask)读音易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