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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住在这里的‘原住民’,对吗?”我逼自己先出声问候它,但又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做。
它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接着舔起爪子来。
“我猜昨晚就是你吧?我好不容易才入睡,你却在门板上拼命磨爪子,还在屋顶上叫了好几小时,吵得人不得安宁。”
我的话似乎惹恼了它,它不悦地甩动尾巴,拍打着地面。如果从背面观察,画面会相当诡异。
“听我说,如果今后我们要在一起生活,就得约法三章,好吗?”我开始跟它讲道理,“不要在半夜将我吵醒;不要在门外号叫或者磨爪子;如果你想进屋子里头来,你得在我上床睡觉前向我请示才行。”
它恍若未闻地站了起来,昂首阔步地走到草地上去,尾巴傲慢地高高翘起。
“这才过了一天而已,”我一边朝浴室走去,一边喃喃自语,“我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对着猫咪自说自话的疯女人了。”
浴室里的热水器坏了,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如此,我还是想把自己拾掇得干净点,所以我只能将就着用冷水了。我的房屋中介韦林夫人邀请我星期天共进午餐,地点是昨天她给我钥匙的那家酒吧,说是为了欢迎我搬到这里来。先前,罗斯卡洛先生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善,韦林夫人请我吃饭,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
这真是个适合外出散步的好日子,秋叶的颜色愈加火红,离冬天只有一息之远。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将我发现的一张地图摊开来。这是我在整理梳妆台上的书籍时发现的一张手绘地图,没人知晓它有多古老。因年代久远,地图正面的纸张已经发黄,背面的皮革也已经变软了。地图上方写着“恩斯尤尔”。我一边仔细研究它,一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小屋的四周是一片森林,面积大约十四公顷,朝陡峭的山崖向上延伸。地图的最东边有一条路线,在它的指引下,我看到了一个箭头,箭头上写着“兰佛德”,并指向这座村庄。村庄旁边的山谷边缘被人画了一个圆圈,圆圈里写着“佩兰之石”。
我来到了那条路线的起点,就在小草坪的边缘上。在湿漉漉的草丛当中,我找到了不少残留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连在一起变成一条破碎的线。它们原是一条小路上的石头,肯定已有几百年历史了。草丛和荨麻肆意生长,将小路完全掩盖住了,这令我心生犹豫。也许我该走另一条上山的路,虽然绕了点,至少能顺利地走到车道上去,不用担心走到一半路就没了。我不自觉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有种被监视的感觉。那只猫肯定还在附近,暗中注视我的一举一动。到目前为止,为了跟它搞好关系,我主动示好了几次,却被它嗤之以鼻。我曾从厨房里拿出一罐金枪鱼,打开来进贡给它;我还把破花盆里的绿色积水给倒掉,重新换上新鲜的水给它喝,但它却完全无动于衷。后来,我无意中看见,它在吃一只死去的飞蛾。这时,屋顶上的一道黑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它坐在那儿,舒服地晒着太阳,用一种睥睨众生的眼神盯着我。
把地图收好放进背包后,我深呼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上路了。这片草丛简直是昆虫的王国,行走其间的我袖子上全是虫子,我一次又一次地颤抖着手将它们拂去。一两分钟过后,草丛开始变矮了,前面的路也变得更加清晰。原本陷进泥土和青苔里的鹅卵石,这时也裸露了出来,一直延伸到山下,没入到一条小溪里。溪水很浅,我踩进水里,一边向前走,一边想象着,几百年前这条小溪是何模样。
我踩在水下的鹅卵石上,沿着鹅卵石路继续往前走。偶尔会有树根横亘溪中,水下的鹅卵石路也就被截断了,有的地方鹅卵石四散开来,没有成形的路可走。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没有注意到眼前出现了一块空地。当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块空地上时,我立即停下脚步,喉咙因激动而哽住了。
有一块大石头竖立在一片冬青树林里的空地上。冬青树的树枝密密麻麻,相互交缠在一起,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只在两侧留有空隙。这里的冬青树一定很老了,光滑的绿叶之间,黑色的树枝长得十分粗壮。而那块石头……看起来比它们还要古老。长年累月下,石头上爬满了厚厚的苔藓,像是披上了一条绿油油的毛毯。它与我同高,却比我更宽,我得张开双臂,才能达到它的宽度。它的正中心有一个圆孔,贯穿了整块石头,令见者毛发直立。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拿出地图来,在上面寻找它。这里是在山谷的边缘,也就是圆圈所在之处,写着“佩兰之石”的地方。这块古老的怪石,标志着恩斯尤尔的边界。我强忍住涌上心头的异样,小心翼翼地走进树林当中的这块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