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选集(第22/28页)
噢,那暮色中壮丽的群山,噢,月光下那狭窄的街道,如果我能像你们那样没有意识该有多好,如果我能拥有你们的灵性该有多好,你们的灵性什么都不是,只是天地万物,没有任何内在维度空间,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位置留给感受,留给思考,抑或留给不安的灵魂!树木是如此纯粹,树木只是树木,你的绿色看上去令人如此愉悦,与我的麻烦和担心无关,可以如此准确地抚慰我的焦虑,因为你没有眼睛来看我的麻烦、担心与焦虑,来看那抹灵魂,而那抹灵魂透过那些眼睛,可能会误解与取笑我的麻烦、担心与焦虑!路上有很多石块,木头随处可见,到处都是大地之上无名的尘埃,你们是我的同类,因为你们没有意识到我的灵魂正处于安逸且平静的长眠之中……阳光与月光笼罩着尘世万物,尘世是我的母亲,我温和体贴的母亲,甚至不会像我的生身之母那样责怪于我,因为你没有灵魂,所以不能出于本能地把我分析,你也没有漂移的眼神,所以不会泄露你对我的想法,而你甚至从不曾向你自己承认你有这样的想法……浩瀚的海洋,咆哮的你是我童年的伙伴,你抚慰着我,让我平静下来,因为你的声音不是人类的声音,所以从不曾把我的弱点和短处在人们的耳边低声言说……宽阔蔚蓝的天空,如此贴近于神秘的天使……你不会用虚伪的绿色眼睛看着我,如果你会把太阳抱在胸前,你就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引诱于我,当你用星辰(盖住身体),你也不会试图向我炫耀你的出众……大自然浩瀚的平静如慈母一般,因为你并不认识我;冷漠且平静的原子与体制和兄弟一样,因为你们完全忽略了我……我希望向你的浩瀚和平静祈祷,以此作为标志,表示我很感激能拥有你,能没有任何怀疑和不安地爱着你;我希望倾听你的不能倾听,尽管你始终在聆听我们,希望注视你那令人崇敬的盲目,你一直用这双盲目注视着我们,希望成为你通过这些想象的耳朵和眼睛所关注的对象,希望能感觉到在你那虚无的关注下的那份舒适,仿佛那是终极的死亡,距离很远很远,带着天地万物灵魂的色彩,超越了重生的希望,超越了上帝与成为其他存在的可能,超越了逸乐懒散的虚无……
占有的河
根据本性的规律,我们所有人都是不同的。只有从远处看我们才彼此相像——因此,我们都不是我们自己,而是别人。所以生活才是不确定的;与别人合得来的人都是那些从来不曾限制他们自身的人,以及那些与任何人都不一样的人。
我们每个人都有两面,当这两个人相遇、打交道或互相认识,这两个人的四面很少能和平相处。如果一个行动派的另一面爱做梦,那么这两面就互相矛盾,他只能与另外一个既爱做梦又善于行动的人格格不入。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截然不同的力量,我们每个人自然而然都会倾向于他自己,沿途为了其他人而停下来。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自尊来发现自我的兴趣……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次冲突。对于那些寻找之人,他人都是障碍。只有那些不在寻找的人才是快乐的,因为只有那些不在寻找的人才能有所发现;因为他们不会寻找,他们已经拥有,而且他已经拥有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都能带给他快乐,就像不去思考才是最好的财富。
我在我内心中看着你这位想象出来的新娘,于是,在你还没有存在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开始出现冲突了。我爱做梦的习惯向我生动地描绘了对现实的准确概念。过度做梦的人必须让现实融入他的梦中。让现实和梦境融合的人必须保持现实和梦境的均衡。保持现实和梦境均衡的人会因为梦境中的现实而承受痛苦,就像因为生活里的现实受苦一样,还会因为梦境的虚幻而承受痛苦,就像因为他感觉生活即虚幻而受苦一样。
我在幻想之中等待着你,我在我的卧室里,这里有两扇门;我梦见我听到你来了,在我的梦中,你从右边的门进来。而当你真的走进来时,你却站在左边的门边,你和我的梦境就已经有差别存在了。人类的整体悲剧都在这个小例子中被总结出来,即我们想象的人从来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
爱需要认同某些不同的事物,而这些事物甚至可能不符合逻辑,在现实生活中不那么真实。爱是占有。爱要形成,必须置于爱本身之外;否则爱本身与爱形成的模样之间的差别就消失了。爱是屈服。屈服的程度越高,爱就越伟大。可屈服的整体程度也会使得其丧失对他人的感觉。因此,伟大的爱就是死亡,遗忘,或是放弃——所有形式的爱都使爱变成了一件荒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