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丽贝卡(第58/71页)

到他做试验时,若干彩色印刷已经在市场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早在1890年,斯蒂格里茨已开始坚定地致力于对彩色照相术——彩色印刷照片的探索。当公司走向破产的时候,又因彩色照片而迅速活力重现,只是到了印刷复制时,终究在色彩再现上输了比赛。潜在盈利的荣誉要颁给威廉·库尔兹(William Kurtz),他于1893年的1月为《摄影通告》(Photographische Mittheilungen)杂志拍摄的照片中就包括一张全彩照片,照片自然是桌上的水果。

彩色照片与彩色印刷步骤略有不同,享有充分专利,但真正的突破来自1907年的巴黎。当已因电影成名的卢米埃尔兄弟为彩色摄影展示奥托克罗母微粒彩屏干版时,史泰钦和斯蒂格里茨都在巴黎,但后者因病无法出席。对此,史泰钦的印象十分深刻,他买下部分彩屏干版。很快,斯蒂格里茨简短地宣称:彩色摄影现在已经是个既定的事实。他确定这一进程会进入摄影史,与“惊人和美妙的”银版照相法的发明比肩。然而,在表达他对这些术语的认可时,斯蒂格里茨也指出其缺点,也就是每个奥托克罗母彩屏干版,和银版照相法相似,都仅有一个唯一的正像。不过在同年9月,他在291号画廊展示了自己带有大胆尝试风格的奥托克罗母彩屏干版。他宣称:“彩色摄影目前正式确立。”结果却是短暂的。斯蒂格里茨、史泰钦、A. L. 科伯恩(A. L. Coburn)和弗兰克·尤今(Frank Eugene)都陷入了“色彩狂热”中。在斯蒂格里茨对整个理念失去兴趣之前,史泰钦的三个彩屏干版在1908年4月期的《摄影作品》发表。欧洲和美洲的摄影师继续使用彩屏干版和其他加色法——屈光彩色干版,杜菲彩版——直到20世纪30年代。在1936年,最著名的色彩透明胶片——柯达彩色胶片面世。然而,对这一科技创新的巨大投资与深入研究丝毫未能撼动作为严肃艺术的黑白摄影。

斯特兰德严正提出对色彩的异议:“这是染色。它不具备绘画所有的形体、肌理或密度。迄今为止,它只是徒增本已很难驾驭的摄影媒介的不可控因素而已。”到1961年,技术局限已全面克服,但只是用于强化信念,由罗伯特·弗兰克很好地表述为:“黑白是摄影的颜色,对于我,它们象征着人类臣服于斯的希望和绝望的交替。”作为偶然性作品的大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认为理清混乱的现实已足够复杂——“想象一下不得不把色彩置于首位”。在1969年,沃克·埃文斯提出著名论断:“颜色趋向于败坏摄影,全彩则败坏得更为彻底……可以用几个词语简单描述必须小声说的事:彩色摄影是庸俗的。”就在几年后,埃文斯得到了一个宝丽来相机,他在余生里都带着欢畅无拘的品味探究创造的潜力。“我习惯于似非而是,”他说,“我现在要小心翼翼地投身于彩色摄影。”

其时一些美国摄影师不仅致力于颜色,而且用它重新审视一种摄影的真实度。瓦尔特·本雅明谈及摄影的起源——“该项发明的成熟时间被不止一个人感知到,他们为了共同目标而各自奋斗”——同样也适用于在70年代早期兴起的彩色摄影。乔尔·斯坦菲尔德提到这段时期为“彩色摄影的早期基督教时代 ”,其时一小群皈依者聚集起来讨论他们新发现的颠覆性信仰。该信仰在1976年5月赢得官方认同,纽约的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了威廉·埃格尔斯顿的彩色摄影展。

兰格承认“热带地区,可能是亚洲,无法用黑白胶片来拍摄”。美洲可以继续拍成黑白片,但从此刻起,美国——尤其是南方的烈日和暴雨——获得了一种几乎是热带的明亮感。埃文斯所抱怨的“比波普爵士乐的铁蓝色,狂暴激烈的红色与有毒的绿色”已经成为美国摄影调色盘中典型的一部分。埃格尔斯顿所贴的标签同时向传统摄影(尤其是埃文斯)和其早期的革新能力[一张被称为《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的照片,摄于1966年到1974年休整期间]致敬。路边咖啡馆涂鸦的菜单、苏打水或奶昔在大特写中呈现。味道的清单同时可以作为一张颜色的图标,为美国色彩分类法配上一个说明:

红草莓

蓝莓 葡萄

巧克力 绿薄荷

琥珀花蜜

黄橙

紫樱桃

最后一项几乎表明了意图:

彩虹

如果无知中有诗性(“草莓”“巧克力”),那么粗俗中也有美感。埃文斯明白这一点。他对色彩的著名指责实际上延续着以下较少被引述的论点:“当照片主题恰好粗俗时,那么只有彩色胶片能够妥当运用。”埃格尔斯顿1976年的展览表明,说句不好听的话,粗俗,如果假以足够的技巧和美学提炼,也可以是美丽的。俗和美一样,情人眼里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