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丽贝卡（第62/71页）

60. 《诺沃克加油站》，多萝西娅·兰格，大约1940年

在1970年10月，温诺格兰德在纽约的罗切斯特理工学院放映幻灯片，回答观众问题。当有人问起弗兰克的国旗照片，温诺格兰德回答说对此他没有兴趣。他宁愿讲弗兰克在新墨西哥州的圣达菲附近所拍摄的加油站。这幅照片上五个“三叶草”气泵背对莫可名状的景色。耸立在气泵上的是闪亮的字母标牌“SAVE”，介于其中的“GAS”几乎不可见。如此而已，但对于温诺格兰德来说，“从无中摄影”“主题无戏剧性因素”的事实让其成为“书中最重要的照片之一”。让温诺格兰德惊奇的是弗兰克甚至能够“首先设想让气泵成为一幅照片”。在观众的询问中，温诺格兰德漫谈其他事物，然后又回到“那幅加油站的照片”。重要的是：

摄影师对可能性的理解……当他拍摄时，他不可能知道——他不确信这会奏效，将成就一幅照片。他明白可能有机会。换句话说，他不明了照片看上去将如何。我的意思是，他完全懂得对其所见进行渲染，却仍不清楚照片会呈现的样子。大约，摄影实际上会改变某种事物……

温诺格兰德再次迷失了方向，重返后发出的宣言掷地有声：“我拍摄是为了发现什么可被拍摄。简单来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拍摄的根本原因。”

这也是本书旨趣所在：去发现某些事物被拍摄时的样貌，以及摄影如何改变了他们。结果常常是所拍之物看起来像出自他人之手，不是和已被拍摄的就是与等候被人拍摄的相似。

在照片中，弗兰克移走气泵，与盘踞在霍普和兰格作品中的任何人类活动彻底隔开。画面实际上没有生命痕迹：没有房屋，没有窗户，没有汽车。甚至连路都不易看清。气泵松散地放置，太阳花或是阅兵场（向右看）隐约可见，而气泵相对于所应服务人群的独立性则得以强化。霍普和兰格作品从光顾的汽车或司机角度拍摄，从气泵的排列方式来说，弗兰克的照片是根据拍摄的气泵的某个号码进行构图。对于温诺格兰德来说，不同寻常的是弗兰克怎么会以此来构思一幅作品，周遭几乎什么也没有发生。阿勃丝在其作品中注意到——这可能是空洞或非戏剧最极端的例子——“一出中心远离的戏剧”。在气泵的照片中，该中心延伸到相框边。霍普表现了服务生在加油前后，诱人地挂起加油泵，使其行为置于某种叙事语境中。如果画框向左或右延伸一点，换言之，如果稍微延展到所描述的时刻之外——场景会全面地解释其自身。弗兰克分享了霍普对他所谓的“中间时刻”的钟爱。尽管在此情况下，中间时刻被无限延伸，像是在不远处的路。

61. 《加油站》（Gas Station）, 威廉·埃格尔斯顿，1966年至1974年

在系列作品《洛斯阿拉莫斯》中的一幅照片中，埃格尔斯顿展现了大雨下的废弃加油站［61］。当埃格尔斯顿拍摄此照时，恰遇倾盆大雨，从而造成双重相互确认的印象。不是由于难以置信的长时间曝光（四十年左右），就是雨一直下了四十年。照片被时光所浸润，宛如它所描述的被雨淋透的地方。墨西哥湾岸区气泵（红色与霍普照片中的移动式泵一致）如今带有南部锈迹的红色。发生了什么？很简单：它们没有汽油了。

62. 《菲力克斯· C. 豪斯》（Felix C. House），杰克·李，1971年

在埃格尔斯顿的作品中，时间具有侵蚀性；而在李关于菲力克斯·C. 豪斯（Felix C. House）的商店和加油站的照片中，时间是累积的［62］。李表现了时间对这地方的作用，但仍有足够的生命迹象——挂着“修补内胎”、“标准石油经销商”等招牌——都显示它仍在运作，仍在经营。时间既在消逝也滞留于原处。我猜想眼下该印象尤其敏锐。李在1971年拍摄此照，距兰格和霍普的拍照时间超过三十年多一点。这影响了我们看待它的方式。目前此照片充当了过去与现在之间的支点。在李的照片中，“菲力克斯·C. 豪斯”看起来和兰格摄于1940年的加油站一样久远。当诺沃克市的招牌骄傲地宣称“新、新、新”时，如今的标示混合物却传达“旧、旧、旧”的理念。此刻的这张照片恰好处于新与旧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