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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丈人还有村里的几个人拿着铁锹打着手电,吼吼着在半路上碰到了宝琴。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大声叫着,宝琴宝琴。他想去抱住她。这时,他不抱住她谁抱住她呢?而宝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她瞪了他一眼,说,你给我滚!

其他人也不说话。只闻到越来越浓郁的植物气息。丈人黑着脸,一个劲地抽烟。其他人也各自抽着烟。他后悔自己没学会抽烟,这时他也很想抽烟了。他走快一点,别人就让他上前。他走慢一点,别人就超过他。仿佛他是一个影子,仿佛他不存在。很快,他发现自己真的落在最后了。他希望这时忽然窜出一头狼来把他叼走,他不叫也不作任何反抗。

他该死,不该这么活下来。他怎么把宝琴扔给了那几个家伙,自己却不管不顾地跑掉了呢?他应该跟他们搏斗,哪怕是咬他们一口也好。如果他被他们打死或打伤了,宝琴也会在他身上哭得死去活来。怪只怪,自己胆小。

丈人他们已经走很远了。毛豆站在那里发愣。他跟着去干什么?哪还有脸露面?除非他将功补过。对,他要去做一件事,让宝琴原谅自己。他在黑暗里摸着路前进,胆子比平时大了许多。以前他怕蛇,怕野兽,现在他完全忘记了它们的存在。赶到乡里的时候,还有人坐在店门口看电视。他松了口气。对乡里他是很熟的。他在中学读过书。如果不是暑假,现在肯定还有学生在上晚自习。他拍着派出所的铁门,对值班民警说他要报案。

第二天上午,派出所来了人。村里的孩子在民警后面互相追着。丈人脸色铁青。他对民警说,没这回事。

不管民警怎么启发,丈人始终咬着那一句,没这回事。

民警又问宝琴。她说,昨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民警说,你丈夫已经报了案。她说,他陷害我。他有神经病,我要跟他离婚。

民警走后,宝琴对毛豆说,对,我是要跟你离婚。

他仔细回想那几个人的样子。从他家到宝琴家不过五六里路,中间只隔着几个很小的村子。如果是这些村子里的人,他多少是有印象的,有的还是一个大队,曾经在一个学校读过书。他在那几个村子里转了转。即使不是附近村里的人,也可能沾亲带故,不然他们跑这里来干什么。在一个村子里,忽然有几条四眼狗扑出来咬他,他捡石块还击。后来又找来一根木棍,打得它们落荒而逃。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他也不管那么多了。狗的主人站在那里怒目而视。他不怕。如果对方讲他,他就跟他吵。打一架又何妨。他一窝火正没处发。奇怪,对方反而没说什么。

在几个村子里他一无所获。他开始到更远的村子里去找。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衣服是不是整齐。有时候趿着鞋子,看上去有些游手好闲。别人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走得越远,别人越觉得他陌生。他们从门背后小心地望着他。在别人眼里,他成了一个脾气很大的人。有一次,他看到两条狗在交尾,很生气,当众打死了一条。狗主人也没找他麻烦。他弄得村子里鸡飞狗跳。还有一次,他看一个人不顺眼,就跟他吵了起来。结果,那人忙向他道歉,并请他到村前的小酒店里吃了顿饭。还有人请他帮忙办什么事。他拒绝了。对方以为价钱开低了,把价钱翻了两倍,并且说,不一定要打架,无非是吓唬吓唬对方。他一想,反正一个人无聊,不如跟那人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新的线索。原来,那个人为了地基和邻居争吵起来,邻居盖新房时想占他的地基。那个人把毛豆带过去,毛豆往对方跟前一站,奇怪的事又发生了,对方忙向他点头哈腰,答应把多占的地基退出来。回来的路上,他问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说,我的好哥哥,你不是一般人哪,你往那儿一站,他们就吓到了。大家只见过粗蛮的好汉,没见过你这样斯文的人物,那些五大三粗的家伙只配给你跑腿,你连烟都不抽,这还得了。那人很隆重地请他吃了一顿饭,并送给他一个红包。主动跟他打招呼套近乎的人多了起来。经常有几个人跑到他跟前,这个说怎样怎样,那个说如何如何,然后请他公断。经常莫名其妙地有人请他吃饭。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一天,他在一个小酒馆里听到几个人在讲一个神奇的人物,好像是电视剧里的大侠。末了竟发现他们讲的是自己。

在他游游荡荡的过程中,地里的棉花桃已经被太阳光剥开了,就像剥开女人的衣服。天上的云朵落到地上来了,坳里,坡上,一处一处。那天,他路过一块棉地,觉得那个捡棉花的女人长得有点像宝琴。他就过去把她的衣服剥掉了。他本来想捂住那个女人的嘴,奇怪的是,那女人一看他,身子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