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12页)
小慧是我们同学,马松是个建筑包工头。逢年过节,大家便看到马松到处买猪屁股送给人家。可一头猪只有一个猪屁股,这让马松很是发愁。据说有一次,他对小慧的妈妈谢美芳说,你要是有个像猪那样的屁股就好了。谢美芳当时就变了脸。有人说,他天天在城里看女人的屁股。他说城里女人的屁股就是好看,有模有样,有的像刚从云层里冲出来的太阳,有的像一艘大船,在大街上乘风破浪。他说得神乎其神,后来他居然开着小车把一个大屁股城里女人带回了家,说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大人们形容说,那女人的屁股真的像一艘大船可以乘风破浪,停泊在我们村子里很是惹眼。
这天,他在院子里停好车,刚钻出车门,就被一伙忽然从屋子里窜出来的人抓走了。我们等到一个多月后才见到他。这时他已经不像马松了。我们放了学,看到一个人站在村口手舞足蹈的,旁边许多人在看。那人胡子拉碴的,头发也很长。跑近一看,原来是马松。奇怪的是,小慧看到她爸,反而飞快地跑掉了。我们听到马松气愤地说,哪有这样的道理,对不对?这事我跟他们没完!
原来,马松中了埋伏。谢美芳悄悄给白房子里的人打了电话,他们就来埋伏在那里,等马松一进门,就把他逮了个正着。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听到马松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他依然站在树下,胸脯一起一伏。他把上衣解开了,露出了像管风琴一样的一根根的肋骨。他说,你们不知道,他们哪里把我当人?进了门,就把我甩在地板上,上来五六个人,拳打脚踢。我说我没有病。他们冷笑一声说,嘿嘿,到这里来的人都这么说。我不肯吃药,他们就把我的牙齿撬开。那药很阴险,我吃了它,就真的不由自主,受它的控制了,我想动,另一个我说,算了吧,别动了,再怎么动也没用。奇怪,我一下子分成两个我了。我就停下来看着两个我互相争辩。不对,应该还有一个我,我分成了三个我。天啊,现在可好,我可以让一个我在家里陪谢美芳,让一个我陪张娜开车逛街(由此可知那个大屁股城里女人叫张娜),还有一个我谁也不管着,留着自己用。我用力拍门,说我已经好了,放我出去。他们又冲过来几个人,说嚷什么嚷。他们又把我按倒在地,翻我的眼皮,用什么撑开我的鼻孔。我说我是精神病,又不是鼻炎,你们弄我的鼻子干吗?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说,那药效果不错,瞧,他已经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了。我说,我要是不承认你们又要灌我,我哪吃得消。一个人笑了笑,没作声。我知道坏了。他们不作声我就知道他们又要搞什么名堂。所以我特别害怕他们不作声。果然,另一个医生搬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从里面拉出两根电线,摁在我太阳穴上,一通电,妈呀,我全身都控制不住像波浪似的颤抖起来。那个难受啊,像一百条小狗在咬我挠我,浑身像爬满了蚂蚁。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地板上醒了过来。幸亏张娜救了我。她县里有熟人,一个电话,我就被放了出来。这都是谢美芳那个蠢婆娘害的我,我发誓跟她势不两立,我要跟她离婚!现在,我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她了!刚才我已经跟她交代了,我什么也不要,只要自由!等会儿我要买些礼品,去那里看望病友,他们跟我一样,也有好多是被人强行送进去的,还有一个,不过是写了篇曝光的新闻。他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说完,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谁知马松又是一去没回。这回他可是自己送上门去,怪不得别人。他正在跟病友胡吹海聊,医生又把他关了起来。他大声质问医院为什么出尔反尔,医生说他的病还没好,要留下来继续治疗。这期间,村里人看见谢美芳又跑了好几次银行。村里人再一次看到马松,又是一个多月后了。他免不了站在那里又慷慨激昂了一番。不过围观的人已经没那么多了。有的人甚至还故意躲开他。大家问这次是不是又是那个大屁股女人把他救出来的,马松咚地拍了一下胸脯,说,除了她还有谁!我三生有幸,才找到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可别人为什么要破坏呢?
与上一次相比,马松更瘦削了些。脸上手上也多了或深或浅的伤痕。不过他的眼睛大大地露了出来,显得更亮更湿润了。刚一看,会吓人一跳。他说这次他决不心慈手软,要坚决跟谢美芳离婚。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住到城里的宾馆里去了。他说,现在,他不怕谢美芳叫精神病院的医生来抓他了。宾馆里有保安,他说。
我听见大人们在说,马松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呢?有时候像没有,有时候又像有。另一个人说,说你有就有,你越说没有就越有。如果有一天你家里也把你送了进去,你怎么办?瞎说,我家里跟我关系好得很。嘿,谁说得清楚,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家里那位把我送进那里去了,我大喊大叫醒过来,她问我怎么回事,我没理她。